得益于落后的山路,他們有儲存糧食的習慣。更因為山路崎嶇, 出行困難,鎮民被圍困在黑水鎮,看不到得救的希望。
在這種時候,糧食異常珍貴。徐昭親眼看見有人端著熱騰騰的粥飯和腌制的臘腸,遞送到林錦東的懷里。滿面愧疚。
接過食物的林錦東不似趙春紅露出理所應得的滿意神情, 而是悲痛欲絕、吞聲忍淚,那瞬間, 正值壯年的中年男人仿佛蒼老十歲,脊背越發彎折。
徐昭關閉房門,倚靠在墻壁,靜靜盯著趴在床上嗚咽的小男孩,早就猜測過這間屋子是林家那位可能逝世的大兒子的臥房,當時她還驚訝, 竟然有母親不喜孩子到這種地步, 原來這位叫林樾的男孩母親早就去世, 留下病弱的孩子跟著父親。
她想要了解更多的關于黑水鎮的消息, 同時查證鎮長話語的可信度。林望撞過來的正是時候。她就算沒有哄騙小孩的經驗,迫于形式, 也必須搜腸刮肚地學會。
“我聽到你喊哥哥,這間房子是你哥哥曾經住過的地方嗎?要是有我能夠幫忙的地方,你可以告訴我……我會盡全力幫助你的……”
林望號啕大哭:“……哥哥,這是我哥哥的房間,可是他再也回不來……我討厭媽媽,她總是欺負哥哥,哥哥最懂事最溫柔,他不像我調皮搗蛋……要是我早點長大保護他多好!”
“怎麼了。”徐昭直白地詢問。
林望抽噎著不出聲。
小男孩的眼淚鼻涕流了滿臉,臉蛋因生氣憋得通紅,徐昭拉開背包的拉鏈,掏出干凈的毛巾,遞過去林望不接,直勾勾盯著背包里塞著的衣服,那是林樾曾經穿過的,他想要拿回來,想起趙春紅接過的一百元錢,頓時氣得臉頰鼓起。
徐昭只好動手把他的臉擦干凈。
不再拐彎抹角地套他的話:“……說起來這件事,要是從前的我聽起來簡直像是胡編亂造的故事,可是現實就是這麼魔幻,竟然會有半人高的蜘蛛怪物,嗯……你的哥哥是被它抓走的嗎?”
林望好不容易擦干凈的淚珠再次滾落,或許是徐昭輕柔的動作使他想起林樾照顧他的時候,那時候天寒地凍,家中早就升起煤爐取暖,趙春紅嫌隔壁的樓房太多空間大,費煤炭,只允許林樾在家中待一小會兒,很快就會被趕回旅館狹小陰冷的屋內。
林望偷跑到哥哥的房間。
林樾面頰蒼白,凍得瑟瑟發抖,卻用搓熱的手捂住林望冰冷的臉,安慰他說哥哥沒事,要林望回家別惹媽媽生氣。
林望撇眼干凈的床榻。
林樾體弱多病。卻不像那些纏綿病榻的人,面上是痛苦和不甘。他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孱弱,哪怕林錦東暗地里要林望多照顧哥哥,總被林樾拒絕。
他是泡在藥罐里長大的,但是幾乎不需要周圍的人費心,這間狹小的房間被他收拾得干凈整潔,趙春紅從來不進這間房間,嫌棄久病人晦氣。床單被套是林樾剛洗過的,帶著清新的皂角香,屋內的角角落落被他收拾得纖塵不染。
林望瞥見桌角窗臺落下的灰塵。
記起林樾離世的現實,眼淚斷線珠子般往下落。
墻壁那邊的爭斗暫時息鼓,林望正要說話的時候,趙春紅推門而入,薅起林望的后脖往外拖,邊拖邊罵:“……你這個胳膊肘往外拐的臭小子,我才是你親娘!成天上趕著伺候病秧子,人死了還哭,哭哭哭,林錦東在家里做棺材,你們爺倆是想氣死我嗎?”
“……他該死,往后不許再來這里,多晦氣!”
林望掙不脫趙春紅的桎梏,紅著眼睛盯著徐昭,像是憋著勁般在趙春紅再次咒罵林樾的時候,放聲大喊:“……是哥哥救的我們!要不是哥哥我們早就死了!不許你罵他!”
……
徐昭睡眠淺,走廊傳來腳步聲的時候,她睜開眼睛,手腕纏著蛛絲,另只手拿著在旅館角落撿到的菜刀,不清楚菜刀和蜘蛛的背甲哪個更堅硬,起碼有武器在手心里安定。
開門聲響起。
蜘蛛不會擰動門把吧?
徐昭輕聲:“誰?”
“……姐姐,是我,你快點開門,走廊太黑,我害怕……”
害怕還來?
不怕被蜘蛛抓走?
徐昭開門。
林望連忙鉆進來。
徐昭不清楚蜘蛛會不會突然出現,更不知道林望來的路上有沒有引起蜘蛛的注意,她屏住呼吸靜靜等待,沒聽到走廊有其他聲音傳來,壓低聲音詢問:“這麼晚你來這里做什麼?”
林望:“我要在哥哥的房間睡覺,哥哥是英雄,在哥哥的房間里我才不會害怕蜘蛛,我要向哥哥學習……”
“姐姐,我哥哥不是媽媽說的那樣,他是大英雄,是他救了我們所有人,要不是哥哥,我、媽媽,還有鎮上好多叔叔阿姨都死掉了,你信不信我說的?”
徐昭把門栓栓上。
走過去,說:“哦?你哥哥這麼厲害,能抵抗蜘蛛?”
林望重重點頭,面容驕傲。
“媽媽總說我哥哥是病秧子,可是怪物出現的時候,我的爸爸,還有隔壁健身的叔叔,就連鎮長都嚇得屁滾尿流,大驚失色,不像個男人!只有我哥哥敢跟蜘蛛決斗,他救了好多人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