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微微挑動幾下,撐開瑩白色的蛛絲,蛛網呈現在眼前。
由橫豎線條組成的格紋狀的蛛網,每塊格子像是經過精密的計算,大小相等。濃濃的草藥香隨風鉆進鼻息。林樾虛虛喘口氣,大肚子往后墜落,堅硬的步足隨即彎折在地,他半倚著墻壁,抬手。
“這個給你。它們聞到氣味,就不敢靠近你了……我不清楚大概能持續多久,你,盡快回到安全的地方。”
徐昭接過蛛網。蛛絲黏且涼,卻不粘手。被林樾觸碰過的地方,帶著微微的暖意。不似他恐怖冰涼的蜘蛛下肢,上半身是屬于人類的形態,溫暖的體溫,孱弱的軀體,時常含著淚珠的眼睛……她將蛛網裹在身上,像是穿著網格衣服。被濃郁的草藥苦香裹在里面。
傍晚的天色黑得很快。徐昭沒有多做停留,轉身離開的前一刻,瞥向縮回墻角的少年。
冒血的傷口,傷痕縱橫的胸膛。
薄薄的皮肉裹著瘦骨嶙峋的身體。死氣沉沉,氣息奄奄。
眼神中卻帶著絲莫名的情緒。像是……巢穴被暴雨打落,濕淋淋落在地面的雛鳥。張著嘴發出哀求的鳴叫。卻因生命的流逝,那聲音幾度被暴雨淹沒。最終,無人聽聞。
……
徐昭沒有睡覺。她躲在窗戶后面觀察街道發生的事情。足足有四只巨型蜘蛛,走過的路面黏滿蛛絲。街道安靜,落針可聞,它們漫無目的地游走,步足敲擊在路面發出噠噠噠的響聲。
直到女人的尖叫響起。那些蜘蛛仿佛突然間活過來,紛紛朝著發出聲源的地方走去,破開窗戶。
“救命……救命!”
女人拼命掙扎。
男人蜷縮在破窗的角落,忽然抓起窗臺邊的多肉盆栽,用力砸向對面的窗口——“砰”的一聲巨響。
蜘蛛被猛然發出的聲音吸引注意,掉轉步足。
男人急忙拖著女人殘破的身體,躲回房間。
徐昭低罵一聲。
還好她躲閃得及時,但還是有玻璃渣劃破她的胳膊,新鮮的血液味道徹底引來蜘蛛的注意。
對面那對夫妻早就看徐昭不順眼。他們的孩子在徐昭來的第一天被蜘蛛吃掉,他們便認為是徐昭的到來帶來厄運。他們痛恨徐昭,男人妄圖用徐昭來解除他們的危機。
對面的窗口經過兩次沖擊。墻壁隱隱有倒塌的跡象。
徐昭冷著臉。探出頭,她住在二樓,四只巨型蜘蛛聞到血液的味道,利用黏性蛛絲,順著往她的窗口爬。她正面對上蜘蛛猙獰恐怖的口器,兩顆碩大的螯牙,和呈現三百六十度分布的八只單眼。
恐怖,丑陋。
胃部泛起干嘔。徐昭忍著,大腦飛速運轉。一只她都沒把握解決,更別提四只。它們爬過一樓的窗口,和她的距離僅僅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!
徐昭不再多做停留。對面的男人推來家具擋住破碎的窗口,徐昭對準他,使出吃奶的勁扔過去。幸虧她的體能并不差勁,小的時候為了填飽肚子,什麼累活苦活都做過。
手臂崩起薄薄的肌肉。伴隨著男人被砸中頭部發出的尖叫,還有謾罵聲響起:“……你,是你們外地人帶來的災難!憑什麼要我們承擔!該死的是你!我操……賤女人!”
男人不要命似的把家里能夠當成工具的東西全都砸到徐昭的房間內。
不知道是出于什麼樣的原因,所有的工具都避開蜘蛛的身體。徐昭暗暗咋舌,有病吧?這種時候竟然想著報復她,而不是照準蜘蛛扔,說不定弄巧成拙打死幾只呢!
四只蜘蛛被男人的吼叫分走一只。剩下的三只垂涎甜美的血液的味道。堅硬的足底擦過墻壁發出恐怖的聲音。
徐昭強迫自己冷靜。她的胳膊有血痕,沒有東西包扎,就算是逃出去仍然會被蜘蛛循著味道抓住。不如搏一搏。她掂了掂對面扔過來的拖把,走到窗口,險些被蜘蛛的螯牙刺中,揚起手臂卯足勁將拖把頂部砸進蜘蛛的口器。
蜘蛛發出可怖的嚎嘯。
對面男人睜大眼睛:“不可以……不可以!你怎麼能夠傷害它!我們會遭到報應的!”
徐昭本來渾身發軟,男人的話剛出口,怒氣由腳底升起猛地竄到她的頭頂。
狠狠砸向蜘蛛。
“去你的報應!你那麼想喂蜘蛛把自己喂給它,別帶上我,”蜘蛛外殼看起來堅硬,實際卻薄薄脆脆,木棍輕而易舉穿透它的口器,徐昭冷臉,用力穿透它的頭胸,旋即高高揚起手臂,砸向另只即將爬上來的蜘蛛。
兩只蜘蛛碰撞在一起。后面蜘蛛的觸肢不分同類地把前面那只蜘蛛桎梏住,螯牙狠狠刺穿它的身體。
徐昭站在窗口。濺落滿身的蜘蛛黏液。最初的惡心褪去,她皺著眉頭看著紛紛掉落在地面的巨型蜘蛛。
只要避開它們的螯牙和觸肢。用武器對準它們身體的任何部位,都有可能把它們殺死。
她紅了眼睛。感覺身體內部熱血膨脹,利用和前面相同的方法,對準蜘蛛張開螯牙后顯露出來的脆弱的外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