藏身陰溝的老鼠,仰頭望見干凈美麗的飛鳥,渾身沐浴金燦燦的光芒。哪怕善良的飛鳥將食物叼來老鼠面前,救它一命,在它心中感激絕不會蓋過藏匿的嫉妒。
它妄想把飛鳥拉入陰溝。
染臟飛鳥干凈的羽毛。拔除自由飛翔的翅膀,讓它變得和自己同樣,骯臟、殘廢……
毒液的劑量少。連進光慢慢恢復知覺,然而等他掙脫麻袋束縛,看見的,是兩顆猙獰碩大的螯牙。晶亮的誕液沿著它的牙齒滴落在地面,染濕他的腳底。
“啊!!!救命!!!!”
求救沒能引來同伴的救助。黑水鎮的居民憤懣地盯著被蜘蛛啃噬的連進光。腦海里是同樣的問號——為什麼不是徐昭?
只有連進光的家人沖出來。在連進光被蜘蛛拖著只留下蜿蜒血痕的時候,他們沖到旅館的門口破口大罵。
“是你做的!死的為什麼是我的兒子……應該是你,是你才對!我要你償命!”
徐昭沒留在二樓,窗戶釘死,若是發生什麼事情,她無路可退。在連進光的家人們擁擠著推開旅館門,朝著她推搡來的時候,她揮動刀刃。
趁他們躲避的時候貼著墻壁離開旅館,站到街道。
旋即吵嚷聲變大,連進光的老母親坐在地面痛苦,眼神恨不得要撕下徐昭的肉。指著小兒子說:“去,把她抓起來,扔給蜘蛛,給進光償命!”
徐昭捏著刀柄:“死的是別人,你們可以冷眼旁觀。變成自家人,就要死要活的。鎮子里可不只一人說過,蜘蛛是神明,你的兒子能夠被蜘蛛選中,是他幸運。你們在這里哭哭啼啼,就不怕惹來神明報復?”
老母親噎住。
徐昭捏著刀柄,月光清淡,她的眸光更淡,似乎有冷意溢出,她慢慢往后退,觀察周圍的情況。直到和連進光的家人保持安全距離,才冷聲開口:“……他這條命本就是偷來的。如今還回去,才是正理。”
“你放屁!”連進光的弟弟罵道。
林樾那個不要命的傻小子,自從他死后,家人遭受多少指摘?他家本就不富裕,自從蜘蛛來襲,家中好久不見肉沫,好不容易吃頓好的,被鄰居看見,總會多些他們家忘恩負義的口舌。
林樾心甘情愿救人。死了也是活該,他們何必感恩戴德?!
徐昭冷哼一聲。
夜風吹來,血腥味飄來,軟倒在地的老母親聞到這股氣味,一口氣險些沒能上來。瘋了似的,指著徐昭的位置:“你,你,還有你,去把她抓起來!本就是該她獻給蜘蛛!我現在就要她死,快把她抓來,我可憐的兒子!”
徐昭沒打算和他們講道理,硬碰硬也不成,她捏著刀柄,在男人女人朝著她追來的時候,轉身朝著蜘蛛離開的位置跑去。
任誰都想不到,徐昭竟然往岔路口跑。
那里是很危險的地位,旁邊有藏匿蜘蛛的森林。還有破敗空曠的茅草屋,遍地都是瑩白蛛絲。
根本沒有人敢踏足。
她不要命了?
連進光的家人大聲咒罵:“別追!要她跑,前面都是蜘蛛,是她自己跑過去的!”
“吃掉哥哥的蜘蛛說不定還在附近,她肯定會被那只蜘蛛吃掉的!”
“就是。就是。”
“她不得好死,今晚就遭報應。”
鎮里徐昭不敢再待,怕睡夢中被人捉住裝進麻袋喂蜘蛛。她往前奔跑,沿路是濃郁血腥。
咒罵聲墜在身后,逐漸變得遙不可聞。
黑夜里前行潛藏的危險因素太多。且不知半空還有沒有蛛絲牽扯,怕奔跑速度太快,撞上的瞬間割破喉嚨。徐昭放慢速度,她運氣實在不算好。
那句咒罵成為現實。吃掉連進光的蜘蛛在前方停駐,淡淡月光灑落,徐昭望見蜘蛛頂部被放大比人類眼珠還要大一倍的單眼,黏在她的身上。
沾著血的觸肢摩擦兩下,朝著她走來。
徐昭轉頭就跑。
旋即低罵一聲。
森林深處,竟然走來兩只蜘蛛。
她還有選擇,跑到茅草屋,林樾在里面。她見識過林樾殺死蜘蛛的能力……可是有三只,他沒有痊愈,能否對抗?徐昭不敢賭,更不愿因自己而牽連旁人的安危。
那就只能硬著頭皮沖。
大不了……大不了就死。
沒什麼的。
徐昭捏緊刀子,另只手握著石塊。她緊張得掌心至冒汗,蜘蛛的增加帶來更加濃郁的腥臭,她步步后退,腳腕撞到石塊。她的腳踝在不知不覺間,被路面橫擋的蛛絲劃破,血液淋漓。她卻沒感知。
就在這個時候。一根瑩白的蛛絲隨風纏繞在她的頸部,這根蛛絲柔軟干凈,帶著草藥的苦香。緊接著,又是一根,纏住她捏著刀柄的手腕,又有一根,輕輕地貼在她被刀刃劃破的臉頰,仿佛被冰涼的水液舔舐。
徐昭愣住。林樾的身影慢慢靠近,瘦弱的胸膛,威猛健壯的步足,圓潤碩大的蜘蛛肚子。半空中縈繞若隱若現的瑩白蛛絲,緊接著,徐昭看見林樾壓低身子,猛地朝著她面前的蜘蛛躍起。
觸肢刺破它的頭胸。將它輕而易舉斬殺。
這是屬于捕鳥蛛特有的捕獵方式。不依賴蛛網,等待獵物主動上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