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是不行。
她很難過,那股濃烈的難過情緒,既讓他欣喜,又讓他心疼。
林樾努力睜開眼睛,喘口氣,溫柔地注視著她。蜷縮的指頭動了動,想要擦去她眼下的淚珠,卻礙于內心羞怯,始終沒有動作。他用虛弱的聲音告訴她:“……我,我是人類的時候,還沒有成年,和蜘蛛結合成這副怪異恐怖的樣子,大概基因被蜘蛛改變……你知道蜘蛛會蛻皮嗎?”
徐昭茫然地搖頭。
林樾撐著口氣,仍舊溫柔地看著她:“蜘蛛在成長的過程中,會經歷幾次蛻皮。我沒想到,竟然會發生在我的身上,”自嘲地笑了笑,接著說:“……最近我覺得渾身沒有力氣,也吃不進食物,你別怕。這是正常的現象,大概再過幾天就會蛻皮了,過程可能會很,很惡心吧……你最好別看我。”
聽到他說是正常的反應,徐昭松口氣。又聽他會蛻皮,頓時驚訝地瞪大眼睛。她只知道蟬會脫皮,褪下的金黃外皮是很有價值的中藥材。但是蜘蛛竟然也會蛻皮?
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的胸膛,這里是屬于人類的肢體,應該不會突然掉皮吧?不然,想想那副畫面就覺得驚恐。繼而慢慢地有些試探地落在林樾的下肢,八條步足,還有臀后的毛絨絨的大肚子,她平時不敢仔細觀察,因此看不出有哪里不同。
徐昭:“蛻皮的過程會疼嗎?”
林樾想說不疼,但他垂眼思索幾秒,抬起眼睛,虛弱又充滿依賴的目光牢牢地鎖在她的身上,那雙水汪汪的眼睛仿佛會說話。他嘴里說著:“……我不清楚,大概是不疼的吧。
”可他的眼睛仿佛預感到蛻皮的疼痛,盈滿淚珠。
徐昭頓時心疼得如有所感,不知道能做點什麼,只能干巴巴地安慰他:“我陪著你。”
林樾的眼睫忽閃兩下:“不用,你忙自己的事情就好……這段時間我會很虛弱,你不要走太遠,周圍有蜘蛛……”他強撐著眼皮,話落的瞬間,聽到徐昭說:“你的身體虛弱,我更不能離開。你別擔心,這段時間我哪里也不去,就在這里陪你。”
好開心啊。林樾最后看了徐昭一眼,疲憊深深地抓住他,枕著腦海里徐昭的容顏,睡過去。
……
原來林樾只是正常的蛻皮反應。徐昭擔驚受怕的心情終于松懈,她抱著膝蓋坐在地面,和林樾隔著半步的距離。一條布滿剛毛的蜘蛛腿離著她只有大概兩三個拳頭。
夜晚沉沉,是該睡覺的時間了。徐昭的腦海里卻盈滿林樾說的“蛻皮”兩個字。蜘蛛竟然會蛻皮嗎?她起初只是用若有似無的眼神瞥瞥沉睡的林樾,后來見他睡的深沉,便有些放縱地直勾勾地盯著他的……下肢。
步足和大肚子。
或許是有了林樾的濾鏡,此刻再看那數條給她帶來震驚和恐懼的蜘蛛不足,盯得時間久了竟然覺得,有股怪異的美感?直到認真觀察,她才看清楚林樾的軀體是呈現怎樣的面貌。
以腰腹為分界線。
上面是人類的胸膛和頭部,額頭長著兩顆蜘蛛單眼。下面則是漆黑幽暗的蜘蛛肢體,本應該是兩條腿的地方,變化為覆蓋黑色硬甲的部位,步足由此處生長。
步足粗壯,有成年男性的大腿粗細,毛絨絨的剛毛使它看起來更是大了一圈。
迎著月光看過去,散發著瑩藍色的光芒。這股清冷又帶著點妖艷的藍色,竟然意外地貼合林樾的樣貌。
后面的大肚子宛若吹鼓的氣球。同樣生長著粗,硬的絨毛,像顆鵝卵石墜在臀后。
觀察的過程中,徐昭的精神高度集中在林樾的身體上,由步足轉而落在后肚子的時候,由于看不清楚,她往前面蹭了幾步。這個時候,和步足只隔著厘米的距離。
她甚至能夠感覺到被剛毛觸碰的麻癢的感覺。
可以摸一摸嗎?看起來好奇怪啊。
徐昭這樣想著。極力壓抑住想要觸碰步足的沖動——就輕輕地碰一小下都不行嗎?林樾睡著了,何況只是摸摸他的步足,他總是用那副仿佛被拋棄小狗的眼神,可憐兮兮地望著她。
現在,她努力克制恐懼,摸摸步足,就算被他知道,也不會覺得冒犯吧?
徐昭大膽地伸出手。
她自以為和林樾足夠親近。卻不知道,蜘蛛在蛻皮的過程中,極度敏感,極度容易受到驚嚇。何況林樾不是普通的蜘蛛,他的尖牙能夠在瞬間撕破徐昭的脖頸,吮,吸甜美的血液。
他猛地睜開眼睛。步足被輕輕地觸碰了一下,然后又是一下,甚至……還被用很小心的力道拔了拔,沒有拔下來,很可惜地移開手。甘美的味道涌進鼻息,意識到是徐昭的時候,已經晚了。
幸運的是,他沒有做出更過激的反應,只是……
徐昭眼睜睜地看著安靜的步足,猛地搓動起來,她拔不下來的剛毛被很輕易地搓下來,飄到她的胳膊上面。她驚奇地盯著林樾突然做出的奇怪的舉動。
這是代表的什麼意思呢?還沒有等她凝神思索,胳膊傳來痛癢的感覺,她撓了撓,又撓了撓,垂頭看去,落著蜘蛛剛毛的皮膚紅腫一片,仿佛被火灼燒的感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