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……他們因為旅游團的事兒,遷怒外地人,認為是外地人帶來的災難。然后我是在前幾天剛剛發現的,旅游團的人很有可能被他們以乞求自身平安的目的,獻給蜘蛛了。我來的時候,可能旅游團的人都已經死掉了,他們把注意打到我的身上。那天晚上,連進光和,和林錦東在我的房門外,說了些話,我這才確定我的猜測是真的……然后我就用了些手段,把連進光裝進麻袋里,逃了出來,被你救下……就是這樣。”
徐昭說話的時候始終磕磕絆絆的,說到麻袋明顯的停頓片刻,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實話實說。林樾是個溫柔善良的好人,他能夠挺身護著鎮里的人,倘若知道連進光是間接被她弄死的,心里是怎樣的想法?會不會覺得她殘忍惡毒,會不會……疏遠自己?
她內心忐忑,悄悄望向林樾。
林樾始終柔軟的目光使她心頭一松,呼氣的功夫,他慢慢地拖著疲憊的身體,探出網兜,湊近她說:“都怪我不好。如果我早點認識你,或者沒有咬傷你讓你恐懼,你也不用待在那個地方受人欺負……徐昭,那天他們有傷害到你嗎?”
徐昭搖頭,掌心猝不及防地貼上柔軟的唇瓣,林樾只敢輕輕碰碰,緊接著,將半張面頰貼在她的掌心,目光溫柔竟然讓徐昭心頭猛跳,渾身僵硬。
房屋外時不時傳來男人的咒罵,卻好像始終隔著層屏障,屋內遍布蛛網,徐昭在近乎密閉的空間里,只覺得緊張不安。
“你,你別出來,回蛛網里……”
林樾抿起唇,裝沒聽見,水汪汪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她:“他們說了什麼?”
徐昭大腦遲鈍:“……啊?”真的很想不明白黑水鎮的風土怎麼養出這樣一個嫩豆腐似的精致人?不僅面容驚艷,一舉一動都透著明晃晃的勾人,臉頰是溫溫柔柔的觸感,時不時地蹭動她的掌心。她一顆石頭似的心臟都被他弄得不上不下的。
“連進光和林錦東,他們在門外說了什麼。”
林樾半邊身子探出網兜,因為正在蛻皮,狀態比初見還要虛弱蒼白,徐昭真擔心他掉出來,趕忙往前靠。
哪能想到,下一刻,林樾小心翼翼地枕住她的肩頭,微微仰著下巴,呼吸灼熱,像把輕柔的小刷子時不時拂過徐昭脖頸。
她想退也不能退,只能硬著頭皮維持動作。她其實很明白林樾的心情,他自小孤獨沒人疼,突然有了朋友,自然是時時刻刻都恨不得黏在對方身上的,這種感覺她深有體會——她懂!
極力忽視身側林樾的存在感,徐昭說:“……他們兩人吵起來,曾經發生過的,嗯,跟你有關的那件事情,林錦東看起來耿耿于懷還有些愧疚自責,他指責連進光忘恩負義……那天,說實話,是在他的幫助下,我才能成功地離開鎮子。”
過去發生的事情,給林樾造成的傷害,無論此刻再做什麼,都無法彌補。但倘若林樾知道,他的父親還是有些惦記他,自責難過,林樾那顆被鎮民傷的七零八落的心臟,能否有片刻的安慰?
林樾安靜聽著,他很聰明,并不愚鈍,自然聽出徐昭口中的安慰之意,她想要他露出怎樣的表情呢?
林錦東因他自責,因他痛苦。
曾經,林錦東在他被蜘蛛將要抓走的時候,哀求過鎮長放過他,但是那又怎樣呢?林樾心里想,那種屬于人類的由血緣親情產生的羈絆,對他而言早已經隨著軀體的碎落消失殆盡。
——此刻的他,是擁有蜘蛛形態的怪物。在徐昭面前偽裝成善良無辜還有點單純的可憐少年。
林樾的臉頰更緊地貼向徐昭掌心,這股來自徐昭的熱意,讓他那顆冰封的心臟感受到短暫的溫暖。
“……原來他還是難過的,沒有徹底忘記我,”林樾垂眸,藏住隱晦情緒,毛茸茸的碎發掃過徐昭的脖頸,使勁仰頭,“……你那麼聰明,你猜到曾經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了嗎?你知道連進光是怎樣對我的了嗎?”
汗濕的額發遮擋不住額頭的眼睛。兩顆黑亮的蜘蛛單眼,略有些灰蒙蒙的,仿佛蒙著層薄皮,卻在人類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時候,驟然亮起來。
這種場景見得多了,最初的詭異消失,徐昭自然而然地掃過他額頭,而后和林樾對視,點了點頭。
林樾宛若被風雨催折的嬌花,孱弱軀體和雀躍神情形成鮮明對比,他朝著徐昭綻放燦爛的笑容。
“你是因為心疼我,才報復連進光的。”
林樾說的是實話,僅僅是連進光的所作所為,并不足以要徐昭產生報復他的心理。
她只會想著遠離。本就不是以牙還牙的性格,可聽到連進光不感激林樾,反倒口出惡言,胸口怒意難疏,便做出她從前不敢做的事情,可是……
林樾語氣怪異。他說她心疼他,她確實是心疼,但他的語氣藏著雀躍,話音傳到她的耳朵里總透著股說不清到道不明的含糊情緒。
“……嘶!”徐昭掌心發痛,下意識往后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