步足威風凜凜, 遍布剛硬的細毛, 很奇怪的是,那些剛毛和徐昭接觸的時候, 沒有刺痛她,像是哺乳動物的毛發,柔軟細嫩。最令她感到好奇的,是墜在后面的黑肚子,看起來仿佛鼓足的氣球,手感應該是很不錯的。
但是由于它的位置比較隱蔽,甚至是略微有些尷尬的地方,徐昭只是偷偷瞥過幾眼,沒有仔細觀察過。
——她竟然用手感不錯來形容蜘蛛的大肚子?真是不可思議,這在從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。
徐昭的手在網兜里摸了摸,摸到滑膩的手掌,剛要離開,手掌的主人條件反射地扣住她的手腕,五根手指一根一根地收緊,然后扯住她的手抱進懷里。
她的右手被林樾抱住,便用左手繼續摸索,成功找到一袋小面包,拿到面前,用牙齒撕開,一口一口咬進嘴里。關于這件事情,其實是有原由的,幾日前,林樾正是蛻皮的時候,徐昭親眼見證了完整的過程:
當時的網兜沒有此刻的耐受力,緊緊窄窄地裹著兩人,但凡其中有人稍微動動,另一個人就能感受到,那天徐昭睡得正沉,忽然被一陣猛烈的晃動驚醒,緊接著便是低低小小略帶顫音的口申吟。
林樾渾身都是密密的汗珠,步足躁動地揮動,輕易可以刺穿蜘蛛軀體的觸肢,同樣揮舞著,落在徐昭的周圍險些把她嚇昏過去……要是直接砸在她的身上,不用幾秒鐘就能將她刺穿!
她喊醒林樾,卻見他眼里噙著淚珠,四顆黑亮眼瞳兇戾地盯著她,意識到是徐昭的時候,陰暗情緒潮水般褪去,隨之而來的是濃濃的依賴和更深層次的莫名情緒,他人類的雙手輕輕攥住她的胳膊,無助地哀求道:“……徐昭,我好難受。
你幫幫我……幫幫我吧……”
徐昭注意到裹住他步足的舊皮掀起口子,干裂的舊皮褪下的部分呈現黑透狀態,剩下的很大部分牢牢地黏在他的肢體上,需要他用力氣把嶄新的肢體解救出來。
這個過程很像是穿了件不合身的緊實衣服,穿進去的時候容易,脫下來的時候卻要廢很大力氣,若是用蠻力,一鼓作氣褪下來,會憋得臉通紅,衣服也可能撕裂。
到最后自尊受到打擊,還要賠錢。
蛻皮則要更艱難些,舊皮是曾經確確實實從他身體長出來的,肉連著肉,血連著血。徐昭無視林樾通紅的臉頰,和若有似無表現出來的哀求痛苦,只是告訴他:“我在里面陪著你,蛻皮的事情你自己來,我幫不上忙。”
林樾便委委屈屈地垂下眼睛,不清楚蜘蛛蛻皮的時候疼不疼,但是他很疼,眼淚控制不住地流下來,徐昭的指腹猶豫片刻,慢慢落在他的肩膀,輕輕地帶著安撫性的握住。他得寸進尺般的,撐著上半身,將整個肩頭靠進她的懷里,忍著血肉離體的劇痛,迅速地織出一張柔軟的蛛網,裹住徐昭脆弱的身體。
接下來,他的步足表現出兇殘的面貌,宛若瘋狗不停地撕扯裹著血肉不肯離開的舊皮……這個過程持續了一天一夜,林樾最終成功地褪去舊皮,換上新面貌。
只是難免有些地方留下撕扯過后的血口,被他用舌尖憐惜舔去。
看到這幕的徐昭忍不住詢問:“……你怎麼用舌頭舔傷口?還是等等,我把棉簽拿進來,消毒藥水也有,很齊全的……”
話還沒說話,林樾蹭過去,熟練地抱住她的胳膊,在蛻皮的過程中,他躺在徐昭的懷里,對這樣的舉動早已經駕輕就熟,甚至隱隱地仿佛被他劃定為自己的專屬,就連徐昭想要拒絕都不行。
他說:“……舌面分泌的液體可以消毒,加速傷口愈合……徐昭你的……”眼神瞥向她露在外的胳膊,很快移開目光,舉起自己的胳膊,恍如白玉的纖細胳膊舉到嘴邊,嫣紅花瓣輕輕落下,舌忝了兩下,感到索然無味,他再次偷偷瞥向徐昭,最后垂頭,疲倦地將腦袋重新靠回徐昭懷中,充滿眷念地說:“我好累啊,徐昭,我想睡一覺……你能在這里陪著我嗎?”
徐昭硬著頭皮點頭。
伴隨若有似無的草藥苦香,沉沉地睡過去,這一覺睡得格外香甜,醒來甚至產生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。
褪去舊皮的林樾顯得很疲憊,但他敏銳地聽到咕咕聲音,生源是徐昭的胃部,他在休眠中不自覺地翹了翹唇角,蛻皮過程能有徐昭陪伴身邊,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美夢,生怕睜開眼睛美夢不在,所以他醒來做的第一件事情,不是掀開眼皮,而是朝著旁邊摸索,摸到徐昭溫熱的皮膚,那種感覺仿佛在從沒人在乎的他的生辰這天,得到了件屬于他的珍貴禮物。
他攥了攥手指,攥住她的衣角,柔軟溫暖的胸膛貼過去,有些放縱地甚至是不禮貌地將徐昭虛抱在懷里。
靜靜地等待胸腔狂崩的心臟平息,之后他利用風速風向,找準時機分泌蛛絲,蛛絲黏在背包上,成功地勾到網兜附近,他翻出里面的食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