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林樾習慣性將好東西留給別人。在林錦東家里住著的時候,他要讓著弟弟,擺在餐桌上的飯菜,放在他面前的永遠是不起眼的青菜,但凡他伸臂夾向旁邊的菜碟,趙春紅便會陰陽怪氣地嘲諷幾句,久而久之,他便被迫地養成忍讓的脾性。
習慣一經養成是很難再改變的。林樾本身的性格就偏向于平和溫柔,不爭不搶,旁人都有愿望夢想,他卻始終淡淡的,仿佛一縷將散未散的幽魂在人間飄蕩。
這碗再從前的他看來是美味的湯面,卻不及徐昭血液帶來的誘.惑。
但是再怎麼說,有排骨有雞蛋的湯面要比早晨吃過的面包牛奶有吸引力,他的胃部咕咕作響,卻仍舊把最好的最有營養的東西遞給徐昭。
在林錦東的家中,他的忍讓是浮于表面的泥流,內里是暗沉混濁的臟泥。面對徐昭,一切就都是自然而然地發在本心地關切愛護。希望她能多吃一點,身體變得強壯結實,現在看起來瘦瘦小小好可憐啊……
“不用……”
話剛出口,某種泥漿似的念頭滾滾而過,林樾的眼瞳迎著落日光輝變得晦暗難辨,那種清晰的仿佛有兩個靈魂在撕扯的感覺漸漸地變得不甚清明,正在慢慢地融合到一處,腦海里翻出來的舊日印象,轉變為語句在他的喉嚨里滾來滾去,似乎要沖出束縛,向徐昭訴說——
訴說的目的是什麼呢?
林樾垂眼,密密睫毛遮住眼瞳,推開遞來面前的湯碗,低聲說:“我不餓。真的不餓。你自己吃就好,不用管我的……這些都是好東西,吃了補身體,我吃什麼都一樣的,別給我吃……”
徐昭不禁皺起眉頭。
林樾慢慢抬頭看她一眼,含著自卑自厭的淚花:“……我吃什麼都可以的。好東西進我的肚子,就糟.蹋了。”
他說這種話徐昭就不愿意聽了。想起住在黑水鎮的時候,就算是知道繼子死亡也整日謾罵的趙春紅,徐昭罕見地露出厭惡的表情:“趙春紅這樣說過你?”
林樾遲疑地點點頭,目光水潤。
徐昭哼了聲:“她放屁,”這是她第一次在林樾面前說臟話,話出口的瞬間,便見林樾的眼底驟然流露笑意,那股說臟話的羞恥感褪去,猝不及防地握住林樾的手腕:“……食物做出來就是給人吃的。誰吃都一樣,那種人說的話你也記在心里?她是故意惡心你那樣說的!你在這里坐著,我找找新的碗筷,我們一起吃。”
林樾順從地被她拉到小桌旁,被她指腹觸碰過的地方激起陣陣麻意。
他在徐昭松手,準備離開的時候,轉而扣住她的手腕,仰著臉說:“……我記得當時在超市里,完整的碗碟很少。防止路途磕碰,把它們分開放的。找到要費會兒功夫,到時候面條就坨了,你先吃吧。我可以自己再下點……”
角落里用蛛網兜著滿滿當當的東西。想要找到碗碟要費很多功夫。徐昭想想也是,坐在桌子上,接過林樾遞過來的筷子,在他殷切催促的目光下,夾起沾著排骨濃香的面條吸溜進嘴里。
還沒等她嚼完咽下去,林樾便湊前:“好吃嗎?”
徐昭嘴里塞著面條,說話聲音嗚咽,她便用力點點頭,彎起眼睛溢出滿足的笑意,用來回應他的話。不是安慰林樾做出的虛假的反應,而是真的很好吃。
排骨湯味道鮮濃,裹著熱氣流進她的食管。她便燙得呼呼哈氣,便笑瞇瞇地稱贊:“想不到你的廚藝很好呢,特別好吃。”
林樾的目光在她唇瓣留戀,被骨湯洇濕的唇瓣帶著儂麗的紅色,唇邊沾著晶亮的湯漬。他垂下秀氣的脖頸,藏住因渴盼滾動的喉結。
胸腔灼熱滾燙,恨不得以舌帶紙拭干凈她沾染在唇部的湯汁。想必是從未品嘗過的甜美。一面又羞澀靦腆,徐昭進食的畫面深深印在腦海里,恨得自己化身碗中的湯面,被她一口一口啃噬入腹……
林樾的指腹搭在被她觸碰過的腕部,殘留的溫度令他眷戀。
“是嗎?曾經在黑水鎮的時候,家里便是我做飯,你要是喜歡吃的話,以后我天天做給你吃……”
林樾捏緊指腹,眼神晶晶亮:“好嗎?”
擂鼓般的心跳驟然停滯。林樾的感官牢牢地牽連在徐昭的四周,眼神鎖住她的神情變化,鼻息嗅著她散發出的甜蜜氣息,柔軟細小的蛛絲纏住她的腳腕。一切進行的無聲無息,徐昭早已身處密集蛛網籠罩下,卻不自知。
因食物帶來的愉悅心情,使她沒多想就應下:“好啊。”
盡管無論是她的表情還是氣息,都在向林樾傳達她并沒有他的話放在心里,只是單純的禮貌性地回應,她甚至沒有仔細思考過他話外的意思是什麼,就迅速地應下。
但是那又怎樣呢?
林樾托腮,目光癡迷且甜蜜。
他當真了呢。
第144章 蜘蛛31
徐昭的臉頰因熱氣熏得通紅。她吃東西的樣子慢吞吞的, 一小口面分幾口吃完。
味道真的真的特別好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