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來是因為這個,難道他是覺得自己會嫌棄他臟嗎?避免林樾多想,徐昭眼疾手快地護住杯子,將里面的水喝得一干二凈,再把空掉的水杯遞到他手里,笑道:“我喝完啦,溫度正好。”
徐昭心里裝著事情,想著待會要去鎮子里找到趙文清,商量離開的事情,就沒有注意到林樾接下來的動作,她回到屋子里,端著碟子,用手抓著雞蛋餅塞到嘴里。
林樾捏著水杯,抿著唇,矜持地笑了起來,他往里面倒滿水,大著膽子嘗了口,唇瓣染著水漬,屬于徐昭的唾液殘留在杯壁,被他毫不留情地含進嘴里,旋即滿足地瞇起眼睛,捧著水再次來到徐昭的面前。
遞過去。
徐昭的不適感和被人服務的罪惡感,漸漸地在林樾越發熟練且殷勤的目光里消失,她心安理得地享受著林樾的服務。這種日子是她從前做夢都不敢想的,真正地詮釋了什麼叫做“衣來伸手飯來張口”。
——就算不能離開,留在這里似乎也很好?
腦海里蹦出這個念頭,徐昭竟然真的凝神思考了會兒,無所謂地笑了笑。
正在這個時候,忽然傳來一聲高昂的呼喊。
好像是趙文清的聲音?
他現在應該在旅館里休養身體,怎麼可能跑到森林里。
徐昭放下碟子,問:“你聽到什麼聲音了嗎?”
林樾搖頭。
“……巨響嗎?或許是巨型蜘蛛發出來的吧……”
徐昭用紙巾隨意擦拭兩下手指,拿著放在門口的長棍:“我聽到有人喊我的名字,好像是趙文清。我過去看看。”
林樾想要留她,徐昭卻朝著鎮子的方向跑起來,他只得跟上去。
……
罩住森林的巨網充滿陰冷恐怖的氣息,趙文清不敢貿然靠近,但也不能離開太遠,森林里充滿危險,如果徐昭在里面遇到不測,呼救的話他就能夠在第一時間趕過去。
然而變故發生了,一只巨型蜘蛛朝著他撲過來,它的身體被蛛網緊緊地黏住,揮舞的觸肢險險地劃過他的腰,最后勾住他的褲子把他往森林拖。
趙文清的心提到嗓子眼,渾身都僵硬住了!他手無寸鐵,五根指頭扣進粗糙的泥地里,就在他以為就要被蜘蛛的螯牙啃死的時候,一根長棍驟然出現,長棍頂部綁著的刀刃砍斷蜘蛛的觸肢。
趙文清抬眼,看到徐昭。
明亮烏黑的眼睛,清冷的面容,面頰因奔跑染著紅暈,瘦削修長的身軀,攥著一根木棍,身姿透著股凌厲颯爽。趙文清看到她的瞬間,懸起的心就落在實處,他不管自己此刻的身形有多狼狽,爬到她的身后,拍著胸口喘氣:“……多謝你啊!要不是你,我這條命就交代在這里了。”
只是一個晚上沒有見面。徐昭的變化可謂是翻天覆地,趙文清懷著感激的心情注視救命恩人,意外地發現救命恩人身上的傷口奇跡般的消失了,只有零星幾道劃痕,最令人震驚的是她的面色太好了!是那種吃飽喝暖的健康神色,而且舉手投足從容不迫,完全不像他,時刻擔心丟掉性命,面上是全然的焦慮警惕。
面前忽然飄來一根蛛絲,蛛絲柔軟纖細,飄過來的時候卻仿佛帶著凌厲的氣勢,后脊一股涼風驟然襲來,他猛地僵硬住,落在徐昭身上的視線移開,有些緊張地觀察四周,那根蛛絲便慢悠悠地飄落到地面。
——如果他沒有移開目光,而是一直盯著徐昭的話,那根看起來無害的蛛絲便會在瞬間化為鋼絲切斷他的喉管!
林樾冷冷地盯著他。
當時在旅館的二樓,隔著窗戶看到旅游團的大學生們,青春靚麗,男生們穿著成套的運動服,體魄強壯,說說笑笑地路過,他心生艷羨,是不帶絲毫負面情緒的嫉妒。
如果沒有巨型蜘蛛的存在,他怎麼可能奢求徐昭的垂憐?徐昭值得世界上最好的東西,最健康的人相配……病入膏肓的林樾不配,健康帥氣的趙文清勉強可以。
他和趙文清相比,是云泥的區別。
然而一切都改變了。
曾經受到的肉.體的迫害苦痛,在遇見徐昭之后,便成了他此生觸手不可得的糖漿。若不是啃噬之痛,若不是融合之苦,他怎麼可能擁有強壯威猛的步足,怎麼可能擁有筑巢的能力,又怎麼可能擁有強勁的繁殖能力?
趙文清遇見危險后懦弱的樣子讓林樾覺得嘲諷——他這樣的,也配?
徐昭倒沒林樾那些九曲回折的心思,她認真打量趙文清的狀態,四肢健全,除了有些受驚沒有大毛病,就是臉瘦得可怕,和照片里陽光帥氣的大男孩判若兩人。
她把手遞過去:“蜘蛛被蛛網黏著呢,就算我沒來,它也傷害不到你。快起來吧,你怎麼會來這里?”
趙文清定眼一看,蜘蛛果然被蛛網黏著,方才張牙舞爪面目兇殘,此刻倒像是遇見天敵的兔子,萎縮在蛛網里,一動不動的,莫名地,他的目光稍微偏移,看向默默站在徐昭身后一直不出聲的蜘蛛少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