風吹來,撩起額發,額頭兩顆黑亮的蜘蛛單眼和少年黝黑的眼珠同時盯住他,腦海里有鈍痛襲來。
這股感覺像極了在離開黑水鎮的時候感受到的,只是這次的疼痛要更有實質感,仿佛有道聲音在控制他的神經系統,不止歇地下達指令:
不,許,碰,她!
趙文清愣愣地看向徐昭的手,那股尖銳的刺痛再次襲來——
不,許,看,她!
趙文清嘴角抽搐了下,只當是自己幻聽,謝過徐昭的好意,撐著地面站起來,看著那只困在蛛網里掙扎的蜘蛛,到了嘴邊的“是因為擔心你的安危才找來的”,硬生生地變成了:“……我,我就是到處走走看看,沒想到碰見蜘蛛。”
趙夫人給出的懸賞金額充滿誘惑,哪怕和趙文清沒見過幾面,徐昭不由自主地想要保護他,趙文清可不僅僅是單純的一個人,而是巨額的獎賞。
看著他瘦骨嶙峋的樣子,徐昭提出要把他帶到草屋里。
她和林樾相處的時候,有需要選擇的事情,拿主意的都是徐昭,因此潛意識里,徐昭便認為只要是她同意的事情,林樾也會同意,可就在她提出趙文清跟著她回草屋的時候,林樾突然握住她的手腕。
徐昭感到有些奇怪。林樾的眼神委屈得不得了,又隱隱透著譴責,可是她想不到自己哪里惹他不開心了。難道是因為趙文清嗎?她主動介紹他:“他就是我來到這里一直想要找的人,”然后跟趙文清介紹:“這是我來黑水鎮交到的,嗯,朋友,他是林樾。”
一個是冒著生命危險也要找到的人。
一個是無足輕重的朋友。
林樾眼眶里含著淚,不肯再看徐昭,垂著眼睛,手指卻緊緊攥著她的手腕不肯松開。
林樾是有些靦腆的性格,他如今變成這副樣子,下半身是蜘蛛肢體,被人看到大概是不安且緊張的。這樣想著,徐昭的目光便溜到趙文清的身上,要是他膽敢露出半點厭惡的神色,什麼巨額的獎賞她不要了!
回到草屋里,徐昭把背包里的零食拿出來,都是日期新鮮的,又拿出藥品遞送到趙文清的面前。
“你的傷口還沒有處理吧?我這里有藥。”
“……昨天我們在鎮子里翻遍了,東西全都空了,是在角落里找到的遺落的食物,藥品則是連個影子都沒有,你,你來黑水鎮的這幾日,一直都住在這里嗎?”
“嗯,”徐昭抽了抽手腕,林樾緊緊攥著,索性放棄,由著他牽著,只是那些漫身飛舞的蛛絲讓她有些無奈,當著趙文清的面,快要被蛛絲纏成繭了,但是不知道是什麼原因,趙文清的目光一直盯著桌面,一眼都不看她。這人怎麼這麼沒禮貌?
看在懸賞金額的份上,徐昭說:“……鎮子里的人什麼情況,想必你們很清楚,我要是住在鎮子里,可沒有見到你的這一天。對了,你說出不去,這是什麼情況?”
趙文清試探地瞥了徐昭一眼,目光沒有落點,徑自飄到旁邊的蜘蛛少年身上,他也正在看著他,眼眸深暗仿佛看不到盡頭的深淵,莫名地,趙文清再次感受到脊背發寒,恍若有一柄寒光閃閃的利劍懸在頭頂……
他不敢再盯著林樾看,只得盯著桌面,一五一十地將來到黑水鎮的經歷交代給徐昭。
“……最開始的時候,我和旅游團的朋友逃到鎮子的外面,通往鎮子的是一條小道,兩邊都是繁茂的森林,按理來說并不會迷路,可是等我們逃到鎮口,那條唯一的小道被碎石堵住,罩滿蛛網,沒辦法我們借道從森林里離開……”
“森林里都是蜘蛛,我們拼盡全力,好不容易找到通往外面的道路,可屢次被蜘蛛截道……但好的方面是我們知道路線,大不了重新走一遍就是了,但是……”
林樾嗅覺敏銳,獨屬于他和徐昭的巢穴里,混入惡心的男性的氣息,他的心臟仿佛泡在酸水里,難受得厲害。他快要忍不住了……徐昭是他的,只能是他的。
那些該死的蜘蛛,為什麼要阻止旅游團的人,要不是巨型蜘蛛的阻擋,趙文清此刻已經離開黑水鎮了!
林樾恨得牙癢,恨不得把森林里的蜘蛛全都消滅掉,如果不是它們,徐昭怎麼可能遇見趙文清,她只會是自己的,眼里只有自己!
徐昭的手腕被他攥在手里,用的力道大,他的情緒波動劇烈,徐昭不清楚他在想什麼,眼眶含著淚,胸膛劇烈起伏,她一面聽著趙文清的話,見他沒注意這邊,便伸出空余的手搭在他的肩膀,輕輕地拍了兩下。
誰知,她的動作讓林樾得寸進尺,當著外人的面,整個人靠在她的懷里,吐出的蛛絲飄到她的面前,濃郁的草藥香氣充斥著她周圍的空氣。
“……當我們費盡艱難沿著路線走到鎮子的出口的時候,奇怪的現象發生了,明明路就在我們的眼前,可是腦海里卻像是扎入無數根鋼釘,有道怪異的聲音,直接控制我們的大腦,磁場混亂只是一方面,所有的設備失去功能,我們就像是……就像是被入侵大腦,被那股莫名的意識控制,頭腦發沉,視野虛幻,眼前再也沒有路,而是茂密的叢林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