徐昭被逼得后退,后背貼著林樾。她回過頭,笑著說:“你別怕。我們一起死在這里,也不算孤單。”
林樾的一只手被徐昭牽著, 空余的那只手攥住她的衣角, 胸腔破開的洞口涌來陣陣涼風, 這股涼風沒能使他清醒, 反而越發產生置身熔漿般的炙烤,烤得他的腦子都有些昏沉。
直勾勾地盯著徐昭的笑顏, 黑色液體濺落在她的身上,濃郁惡臭的氣息,有雄性蜘蛛,亦有雌性蜘蛛。雌性蜘蛛的戰斗力強悍于雄性,碩大的螯肢險些劃破徐昭的手臂,林樾猛地從那股飄飄然的興奮里回過神。
小聲許諾:“徐昭。你不會死的。我不會讓你受傷的,一點傷口都不會有的。”蛛絲纏繞住徐昭的身體。林樾深深地吸了口氣,松開攥著徐昭衣角的手,攏住自己的胸腔。
徐昭抱著必死的決心,畢竟蜘蛛的數量龐大,她沒有能力對抗。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,巨型蜘蛛的動作漸漸呆滯,仿佛被控制心神,相互扭打在一處。
徐昭連忙扶著林樾,匆匆離開這里。
……
徐昭的身上濺上了蜘蛛的血,還有林樾的血。她倒是沒有受傷,和林樾回到草屋。把他送到網兜里,找出藥品,轉身就看見林樾攏著胸膛,彎腰燒水。
“你……你回網兜里躺著,都成什麼樣了,還燒水干什麼,你想要做什麼告訴我,我來做。”徐昭搶過林樾手中的木柴,催著他躺回網兜。
林樾身形瘦削,此刻更是不成樣子,渾身沒有一塊好皮肉,最嚴重的是他的胸膛,破了大口,血液汩汩冒著。
沒有一處是不疼的,可林樾的眼睛亮晶晶的,仿佛裝滿細碎的星星。
“……徐昭,是我沒用。要不是我,你現在已經離開黑水鎮,很快就能回到你的家了吧。我,我對不起你,你不應該回來救我……我這副樣子,本就是茍活。死了就死了。”
一番話,有真意,有虛假。
徐昭凝神盯著他。
她想到了一個細節。在森林里的時候,她只當林樾舍不得自己,便沒有計較,當時她的腳腕手腕纏滿了蛛絲,沒有妨礙走路,她沒管。可再結合林樾的這番話,她不禁疑惑——林樾真的希望她離開嗎?
或許這樣詢問有些不準確。他們是朋友,在黑水鎮可謂是相依為命,無論再善良的人都有私心。林樾不希望她離開是情理之中,但就像那句話說的,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,他們早晚有分別的那一天,應該學著習慣和放手。這是朋友間的相處。
徐昭卻從混亂的思緒中慢慢理出一句,有些陰暗有些惡劣的想法——林樾愿意放手送她離開嗎?
前者是被動的,面對和朋友分別的無奈不舍。
后者是強勢,不愿意朋友離開,那便想盡辦法留住她。
幾乎是產生想法的瞬間,徐昭便覺得后脊一股股涼意襲來,她打了一個顫。
僵硬地扯了扯嘴角:“別再說死不死的話。我們安全回來了,誰都不能死。對了,你傷得這麼嚴重,我記得上一次你吃掉了那只巨型蜘蛛。巨型蜘蛛能夠幫助你恢復嗎?”
林樾擔心她會覺得惡心,猶豫了會兒,誠實地點了點頭。
徐昭說:“真不該這樣回來。
森林里有那麼多蜘蛛尸體,你……”目光在林樾殘敗的軀體轉了一圈,果斷地說:“……你待在這里等著我,我去找幾只蜘蛛尸體帶回來。”
“森林太危險。我用普通藥品就好,徐昭,徐昭你回來……”林樾追過去,血液流滿地,他起來得急,撞到門框,悶哼了聲,虛虛地扶著墻壁盯著她的背影。
徐昭一路來到森林,平安無事。她扯落纏在腳腕的蛛絲,把蛛絲交錯成繩子粗細,一次性綁住四只蜘蛛尸體,拖著它們回到草屋。回去的路上,仍舊平安無事。
遠遠看到林樾站在屋外,地面留有水漬。
徐昭的臉色有些不太好,將蜘蛛拖到他面前,平息了下呼吸,語氣盡量平緩:“……跟你說了回到網兜里,你站在外面干什麼?”
林樾面色蒼白,扯出抹討好的笑容。
“我看不到你我就心慌。”
徐昭嗯了聲。
林樾觀察徐昭的神色,發現她眉宇稍有些冷,他內心忐忑不安,不自覺地絞緊指腹,小心翼翼地說:“你的身上濺了蜘蛛的血。我燒好水了,是溫的,你要清洗嗎?”
徐昭聞了下,味道很沖,便交代:“你把這幾只蜘蛛吃掉,不夠的話我再去拿。”她扯出抹滿含深意的笑容,林樾被晃了下眼睛,呆呆愣愣地盯著她,聽她說:“……森林里不危險,很安全,或許是,嗯……冥冥中有人保護我?別發呆了,快點吃掉蜘蛛,站在風口里疼不疼?”
林樾連忙說:“不疼,不疼的,”說完又反口:“疼,只有一點疼。”
徐昭笑出聲。
林樾驟然緊張起來,支支吾吾地想要彌補。徐昭卻不再看他,轉身走到蛛網交纏形成的密閉空間里,那里有個木桶,里面已經裝滿兌好的溫水。
徐昭脫了臟衣服,舀著水往身上澆,水聲落在地面發出嘩啦啦的聲響,她一會兒笑笑一會兒又皺起眉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