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樾捧著蜘蛛的尸體,牙齒刺進去,喝干凈。再捧著下一只,牙齒刺進去,喝干凈。機械性地重復著,直到全部解決。蜘蛛的血肉補充流逝的能量,他站起來,用剩下的水洗干凈雙手。神情陰郁地盯著密集的蛛網隔出的洗漱空間。
他是虛偽卑鄙,可身上的傷口不是作假,稍微扯到便是摧肝裂膽的痛苦。
好在徐昭還在身邊,趙文清也已經離開這里。再沒有人會打擾他們,只有他和徐昭兩個。這樣想想,那些痛苦便不足為提。
徐昭收拾干凈,林樾已經躺進網兜里。網兜是他新織的,蛻皮的網兜呈現橢圓形,蛛網密集,像一顆金黃色的蛋墜在角落。新織造的網兜是寬口的,形狀像是吊床。大概有兩米的寬度。
林樾洗干凈身上的臟污,卻沒辦法控制傷口冒出的血液,最嚴重的胸口,皮肉綻裂,看著都疼。他卻無知無覺地躺在網面上,悄悄地探頭盯著徐昭。
和徐昭的目光對視上,秀氣的脖頸微微頷起來,遮住滾動的喉結,眼神透露著討好。
“你洗完啦。水放在外面不要動,我睡一覺養好傷,我來收拾。”
徐昭用毛巾擦著頭發:“水已經倒掉了。你躺好不要動,我給你上藥。”
因為她這句話,林樾的臉上漫開笑意,眼巴巴地等著。甚至將傷得最嚴重的胸膛正對著徐昭,那里涌出很多的血液,他感到有點疼。這股疼卻仿佛是沾著蜜糖的山楂,盡管山楂酸澀,可因為糖衣的包裹,便顯得甜滋滋的。甜到他眼睛彎起來,蜘蛛步足柔順地搭在蛛網上,靜悄悄地,像只無聲蟄伏在墻角的小蜘蛛。
黑亮的眼瞳直勾勾地盯著心儀的愛人。
徐昭擦完頭發,又開始整理背包,整理完背包,又開始整理床鋪,她是準備今天離開黑水鎮的。床板上的被褥都疊起來了,走不了,只能再把被褥重新鋪好。
林樾受了很嚴重的傷,她當然是心疼的。本應該第一時間給他處理傷口,可林樾自己有手,非要她幫忙處理?好吧,這也沒什麼,她只是被猜測弄得有些凌亂。一時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林樾。
或許……都是她的胡亂猜測呢?林樾仍舊是善良溫柔,還有些可憐的人。
帶著點氣惱地想——先慢慢等著吧!
徐昭是故意拖延時間的。林樾卻在蜜罐里漸漸醒神,焦躁不安地盯著她,見她仍然在忙著,便抿著唇等了好一會兒,數著時間,過去兩分鐘她還是沒有要過來的跡象,他就輕輕地喊了聲疼。
她沒聽見。
林樾急得眼睛有些紅,抓著蛛網,探頭看她:“徐昭,徐昭你能給我上藥嗎?”
徐昭放下手里的活,挑眉看他:“很疼?”
“嗯,”這是實話,林樾白著臉,睫毛眨動間帶起晶瑩的淚珠,掛在上面。像是被欺負的樣子,他著重強調:“……胸膛這里被蜘蛛的螯肢貫穿,不敢動,稍微一動就像是要撕裂了。”
徐昭懊惱,盡管有些猜測顛覆她的認知,可和林樾相處的日子不是作假,他如今受了很嚴重的傷,她竟然冷眼旁觀?
“你躺好別動,我這就過去。”徐昭拎著裝滿藥品的背包,爬到網兜里。
林樾早就乖乖地躺好,網兜蛛絲柔軟,他可以平躺在上面,大肚子墜在下面,把蛛網撐出一個新的橢圓形的蛋。
八根步足貼著蛛絲,他明明是織網的捕食者,此刻躺在里面,有幾分像是落網的獵物。
他的心臟隨著徐昭的靠近怦怦跳動。他有些害怕會跳出來,胸膛那里正好破了洞,他抿著唇靦腆地笑起來。怎麼能有這種想法,可他控制不住,徐昭靠近他,他便感覺渾身的血液、臟腑都竭盡全力地想要貼近她。
哪怕只是輕輕地觸碰,都能讓他滿足嘆息。
“笑什麼?”徐昭問他。
林樾咬住唇,紅著臉否認:“沒……沒笑。”
吊床式樣的網兜不像橢圓形的網兜密實。和林樾單獨待在里面,減輕了緊張和羞恥感。徐昭盡量強迫目光落在他的傷口上,他的身體經過變異,傷口雖然不至于致命,但他到底還保留人類的意識和部分軀體,這部分軀體受傷依然會疼,會發膿潰爛。
徐昭放輕動作給他上藥,裹上紗布。林樾在她的手底下乖順得像只被馴養的白兔子,藥水觸及到傷口,他疼了也不喊,使勁咬著唇,疼得嚴重,嗓子里滲出聲微弱的口申吟。
步足搭著蛛網。顫抖得狠了,整張蛛網都被他弄得晃動起來。這個時候,徐昭就不得不穩定身形,等蛛網停止晃動,再繼續給他上藥。
林樾眼里泛著水光,看她的目光溫軟依賴,越發像只無害的兔子。
徐昭凝神盯著他,忽而笑起來:“本來以為今天能夠離開黑水鎮,”林樾猛地僵硬起來,視線投過來,像只翅膀受傷卻掙扎在空中的飛鳥,顫顫巍巍的。
她垂下眼,繼續說:“……如果一切順利的話。黑水鎮到青城市,路程需要四五個小時。
晚上就能回到家,雖然黑水鎮給我的印象很差勁,但是林樾,你對我很重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