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想要做什麼?
溫惠緊張地攥緊被角。
怕他像陶倩那樣,在她面前,讓她眼睜睜地看著面部皮肉脫落,宛若老房子褪掉的墻皮,慢慢地跌落,被猩紅血肉覆蓋——那樣的場景她受不了,尤其是在最親密的人的臉上呈現。
就在她思緒胡亂飛舞的時候,鄭松垂頭,吻吻她的臉。
溫惠閉上眼睛,一怔,抬眼看他。
鄭松的語氣和他面部表現出的委屈如出一轍,他說道:“惠惠膽子大,可我膽子小。我睡不著覺,我怕做噩夢,惠惠你幫幫我吧。我想和你睡在一張被子里,”他著重強調:“否則我會睡不著,睡著也會做噩夢的。”
溫惠被他委屈的面容蠱惑,怔愣片刻,沒說拒絕,鄭松已經趁著她出神的時機,掀開被子的一角,邊朝著里面蹭去,邊觀察溫惠的反應,見她沒抗拒,便躺好,再得寸進尺地將胳膊伸到她的脖子底下。
鄭松心滿意足地道:“睡覺吧惠惠。做個好夢呢。”
溫惠不敢看他的臉,閉上眼睛,嗯了聲。
……
這注定是個難眠的夜晚。在經歷了白天的事情之后,溫惠對紅色的東西產生了難以言喻的恐懼,由此可見,當她進入夢境,看見那片猩紅色的海浪,她像是受驚的兔子般瘋狂逃竄,最后竟然跌出夢境。
醒來的時候,仿佛能夠聽到鄭松帶著歉疚的聲音響起,似乎是在給她道歉,意識昏昏沉沉的,聽到熟悉的聲音,驅散夢境帶來的恐懼,再次沉入睡夢。
她睡得很不踏實,中途醒來,聽到鄭松在耳邊低聲道:“惠惠?”
他又問一聲:“惠惠?”
溫惠沒應。
旁邊沒有聲響。
但是能夠很清晰地感受到床墊的重量減輕。
借著昏暗環境的遮掩,溫惠睜開眼縫,濃密睫毛半掩住視野,給眼前的場景蒙上層朦朧的薄霧。月亮灑落的光輝在地面形成粼粼的波光,暗紅色的海洋順著床的形狀慢悠悠地墜落到地面,它們安靜地蠕動到房門的位置,停頓片刻,猩紅血肉里浮現出兩顆通紅的眼珠,眼珠直直地對上溫惠朦朧的淚眼。
溫惠就那麼僵硬住。
那團猩紅色的血肉不知道是出于怎樣的原因,放棄擰開門把離開房間,而是涌動到床邊的單人沙發上。溫惠在它們往回撤的瞬間,產生了它終于要將她吞掉的想法。
然而它們只是蠕動到沙發的位置。溫惠被恐懼席卷,完全意識不到這只是它心疼妻子的表現——
它那被白日怪物嚇到的妻子,好不容易睡著。它可不想因它的舉動吵醒她。只希望她能不被打擾地沉睡。
一幕堪比恐怖畫面的場景在眼前進行。猩紅色的血肉內部有東西在鼓動,然后里面破開章魚觸足般的東西,足有溫惠腿腕粗細,無數的觸足涌出來,糾結纏繞成成年男性的軀體,再然后給這張臉繪上顏色——眼睛,鼻子,嘴巴。
觸足搭造出雙手、雙腿的形狀,甚至在最中,央的位置略有停頓,最后塑造成視覺范圍內最大限度能被接受的形態。
怪物變活人的場景盡數收入溫惠眼底。
她看到那張擁有鄭松面容的怪物,捧起血肉湊到嘴邊,黑暗的環境使她忽略掉那團血肉呈現的是破敗不堪的模樣。
它被陶倩撕扯成碎片,最后勉強拼湊起來,連接處的血口仍在冒著汩汩的鮮血。
在怪物的意識里,他渴望著溫惠能夠溫柔地撫摸這些受到傷害的組織。他希望溫惠能夠接受他的真實面貌,有多渴望,就有多恐懼。
他在生出自我意識的同時,暗暗下定決心,要壓抑著自我意識的發展,他要認真地扮演好鄭松的角色。
他不想他那膽小的妻子被嚇到……
他捧起受傷流血的組織,伸出舌,尖緩慢地舔舐。被舌面黏液接觸到的血口正在以緩慢的速度愈合。他一面舔舐傷口,一面擔憂地望著妻子。
她今晚的表現很奇怪。
他能夠感受到她的恐懼,但是……
她的恐懼,是因為“陶倩”,還是他呢?
第187章 丈夫24
夜晚寂靜, 粘稠得仿若泥漿般的血肉蠕動的聲音在耳邊盤旋不停。溫惠抱緊雙臂,閉上眼睛,腦海里閃現的仍舊是剛才目睹的畫面。
她覺得自己還在夢里, 夢里的場景無論有多離奇都是有其合理性。她現在需要做的, 就是閉緊眼睛,等到再次醒來,離開這個怪異的夢境, 她就能回到真實的生活中——
她躺在鄭松的懷里,兩人在困意漸消的同時迎接清晨的陽光灑滿整間屋子。窗外是連綿暴雨, 陰郁、潮濕、冷寂,而屋內充斥著令人安心的溫暖、和煦、舒適。
最令溫惠動心的,是鄭松在意識朦朧的時候,和她目光對視,漆黑瑩潤的眼瞳里裝滿她的身影, 繼而像是灑滿房內的陽光,瞬間便亮起來。盡管看了無數次, 但每次和他目光對視,那種只能看見她、因她而歡欣滿足的神情使她心動且沉迷。
溫惠想到很多,腦海里的畫面一幀幀地播放,繼而像是按到某個按鈕,時間倒回到兩人相識的時候、結婚的時候,鄭松的言行、想法, 她和他同床共枕數月, 早就了解得很透徹了, 此刻身邊的鄭松真的是他嗎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