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松坐到駕駛位,驅車往前開。
速度極慢的轎車傳來砰砰砰砸窗的聲音。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,已經有感染的人爆發,變異成類鼠的怪物,車輛被損毀的人沒有辦法,只能瘋狂敲擊行駛的車輛。
“帶我們一程吧!離開這里就行了,求求你把車門打開,只要載我們離開這里就好!”
溫惠目露不忍,內心糾結。
鄭松絲毫不受影響,油門加速,迅速甩開那群擋路的人。轎車駛離停車場,駛向平順的道路。
他目視前方,顯然是踐行來時溫惠的話,但他還是擔心妻子的心理健康,只能偷偷透過怪物的眼睛觀察她。
“惠惠,我們離開停車場了呢。這里沒有怪物,很安全,可以安心了吧?”
他說道:“我們很快就到家了。”
溫惠:“嗯。”
離開停車場,懸起的心固然落地,可怪物面對周圍的求救冷漠的面色在腦海盤旋。再加上她時刻擔心會因她的逃跑而憤怒,不由得盯著他出了神。
他越來越像一個人了。
側臉輪廓流暢完美,后背和臀部被皮質座椅包裹,純黑的質感給他增添幾分穩重、冷靜的氣質,他雙手握著方向盤,很標準的姿勢,不同于大部分男人因疲憊,或賣弄技巧單手扶靠。
他是一只很踏實穩重的怪物。
溫惠在心底給他下定義。
紅燈路口,車輛緩慢地停下。鄭松立刻側頭,目光緊緊落在溫惠的臉上,神情關切:“惠惠,你哪里不舒服。”
溫惠搖頭,說沒有。
“你騙我,”鄭松目光委屈,“在路上的時候,你偷偷看我很多遍,臉色很難看。惠惠,告訴我實話好嗎?還是說,我哪里做得不好,你覺得難受或者……害怕了?”
“不是。
”
溫惠很難抗拒他的目光,他的眼瞳是暗色的紅,像凝固的血液,卻在和她目光對視的時候,溢滿瑩潤的水光,眼神就顯得濕漉漉、黏糊糊的。
再加上他非人的特質,盡管她竭力忽略,腳底綿軟溫熱的觸感強勢地侵略她的感官,她就覺得怪物像只沒斷奶的哺乳動物,氣質是和他原型嚴重不符的乖巧溫順。
話說出口,接下來的回答就是順理成章的事,她強自鎮靜地側頭,漆黑眼睛透著股怯懦的怕意,語氣不穩,卻還是問出口:“在停車場向我們求救的人,他們在你的眼里是什麼?”
鄭松疑惑:“惠惠,你的意思是在責怪我沒有幫他們嗎?”
他面露懊惱,當時只想著快點駛離停車場,只覺得那些東西礙眼。
所有的生物在他的眼里只有能吃和不能吃,好吃和難吃的區別。在那種情況里,他很難注意到周圍的情況,迫不及待地想著帶妻子離開令她恐懼的地方。
他嘆息一聲,未來要努力的地方還有很多。可是眼下該怎麼辦?惠惠是不是覺得他殘忍、冷漠……
“不是。”溫惠直接了當地告訴他:“那些里面不能確定是否有人被感染,甚至當時那種情況,如果開車,涌來求救的人只會更多。如果要責怪你,我也難辭其咎,我只是想知道,他們求救的時候,或者說,那些人在你的眼里算什麼?”
鄭松明白了。
綠燈亮起。車內氛圍重回寂靜,溫惠沒有聽到怪物的回答,頓時坐立不安,怕因自己的話惹怒他,更怕他其實沒有消氣,她擅自逃離他的身邊使他滿心憤怒,怕他回到家里就要對她施展非人的折磨……
腦海里浮現令人毛骨悚然、心驚肉跳的畫面。
正在這時,猩紅血肉纏繞住她的腳腕,動作很輕,更像是在撒嬌。
溫惠松心,悄悄看眼開車的怪物,全程無言。將車停到小區的停車位上。
她剛要開車門離開,卻被鄭松勾住手指。
她倏地一驚,回頭看他,鄭松滿臉誠懇:“惠惠,我思考了一路,還是得不到正確的答案,只能詢問你。”
溫惠:“什、什麼?”
鄭松解開安全帶,側身坐著,目光專注。
他問道:“你想聽假話還是真話?”
溫惠反應了會兒,才明白他問的是等綠燈的時候她問的問題。
“我想聽真話。”
鄭松抿抿唇:“它們在我眼里,是不能吃的食物。”
溫惠被他的回答驚到了,滿面驚愣,睫毛顫抖不停,她應該恐懼的,但是怪物展露的面容透著股不知所措的茫然,明明那麼驚悚的回答是他說的,結果表現得最無措最恐慌的反而是他!
溫惠咬了咬舌,稍稍鎮定心神。
“怎麼,怎麼解釋?”
“惠惠,你要是不想聽我就不說了。”鄭松抗拒道:“你要是想聽,要向我保證不可以怕我。”
她已經很怕了,就算聽到再驚悚的話,又能怕到哪里?
“好,”溫惠向他保證。
鄭松說道:“這里的環境對我來說,遍地都是食物。不知道其他的同類有沒有我這樣幸運,能夠得到一位妻子。惠惠,我想要和你生活,想要像正常的人那樣在這里生活。此前人類在我的食譜里,此后我不會再碰。”
最后他補充道:“……惠惠,我希望你不要怕我。我的口味和你相同呢。食三餐,五谷雜糧都可以填飽我的肚子,但是,還是需要肉類的補充,我只吃豬牛羊肉就可以呢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