離開學校。
后門外面是坍塌的老屋。
四周荒涼不見人煙。
怕方正祥等人追上來,蔣春眠仍舊往前奔跑。
邊跑邊問,“你沒受傷吧?我看到方正祥掏出刀子……嚇死我啦!”
張雁回有些發懵,錮住手腕的那只手熱度驚人,皮膚相互接觸,源源熱氣涌到他的血肉,奔跑過程中,他的視線始終凝望前面的女生,隨風飄舞的純黑發絲、同樣漆黑明亮的眼睛,濃眉俊眼,寬大的藍白校服穿在身上,被急躁的迎面風吹得鼓起。
雷聲依舊轟鳴,張雁回卻聽到奇怪的聲音響起。
雙唇囁喏,問道:“同學你……你的名字……”
跑到廢棄老屋后面,被磚石擋住,蔣春眠松開手,扶住膝蓋大口喘息,汗珠溢滿額頭,她抬袖擦掉,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,驚訝抬眸,“你今早才問過我的名字!”
她有些不開心地鼓起兩頰,大聲喘兩口,面前男生臉不紅心不跳,仿佛剛才的奪命奔跑對他沒有半點影響,眼瞳深黑陰郁,透著股莫名的森冷,皮膚白皙透明,仿佛糊墻的白紙,蔣春眠心臟跳停一瞬,愣愣回答:“……蔣,我是蔣春眠啊!”
——蔣春眠。
好熟悉的名字。
昨日的記憶涌現,廁所門口,蔣春眠擔憂的面容回放,夜晚睡后安然信賴地依靠在他的肩頭,被發絲輕拂過心臟的顫抖……種種畫面聚集成她由灰磚壘造的墻頭翻下,明明他聽話閉上眼睛,蔣春眠到來的場景卻清晰浮現眼前。
天幕被陰云籠罩,蔣春眠穿著不起眼的校服沖破云霧,眉眼的弧度熟悉又陌生,在細如煙霧的雨絲中,張雁回大夢初醒般回過神,胸口起伏不停,驟然開始喘息,腦海里兩段陌生記憶交替輪回。
唯一的共同點是主角同一人——面前的蔣春眠。
云層破開巨口,雨水泄洪般嘩啦淌下,他的心口似乎也破開口子,陌生的戰栗情緒洶涌而來,昨日的心跳、現在的心跳,雙倍的鼓噪在胸腔震顫,激得他四肢發僵,渾身觸不到真實存在,仿佛飄在云端。
張雁回移開目光,片刻,視線回到蔣春眠臉上,結巴道:“蔣春眠……我沒忘記,沒忘記啊。”
蔣春眠凝神觀察他,男生額頭有青紫傷痕,校服有裂痕,可能是被打傻了?她揪著他的胳膊躲到老屋里面,環顧四周沒有可以坐著的地方,干脆站在門口看暴雨。
張雁回說不清楚此刻感受,他知道自己的心臟大約是在以超出平常速度跳動,但這僅僅是感覺,心跳加快造成的面紅耳赤、喘不上氣,這種現象統統沒有。
他沒有細究身體的奇怪之處,仍舊沉浸在蔣春眠的回答里,喃喃道:“春眠,春眠……名字真好聽。”
蔣春眠回頭,“你說什麼?”
張雁回眼神飄忽,盯著雨霧,又重新盯向蔣春眠,睫毛顫了顫,“沒……沒說什麼啊。”
“哦。”
蔣春眠見他又站到雨水淋到的范圍,上前拉著他往里走,伸手摸摸他額頭,擔憂問道:“你沒事吧?感覺你暈乎乎的。”
“沒,沒事啊。”張雁回眼瞳晶亮,專注看著蔣春眠,在兩人目光對視的時候,又局促地轉移。
耳邊似乎能夠聽到心臟的鼓顫聲。
震得他喪魂失魄、心神不寧。
第210章 惡靈6
蔣春眠覺得張雁回有點不正常。
她憑借觀察, 其實更多的是直覺,認定張雁回在詭異環境里是無害且值得信任的。
但當她看向站在雨霧中的張雁回,悄悄地收回先前的斷定。
雨勢越來越大, 和昨夜暴雨相比, 沒了雷霆氣勢,到像是春日的綿綿細雨。就算是雨水沒有那麼涼,淋在身上還是很不好受, 蔣春眠剛把張雁回拉到避雨的位置,房頂的縫隙再次被沖垮, 混著泥漿的水淋濕張雁回。
他應當避雨,雙腳卻像是被釘穿在原地,純黑短發濕答答地貼著他的頭頂,肌膚在灰暗雨霧的襯托下,像紙一樣白, 白得沒有生機活力,宛若一株枯萎的花, 根莖全都腐爛,就算花瓣再濃烈奪目,還是逃不過下一秒枯敗的結局。
緊接著,就在蔣春眠眨眼的瞬間,那株花卻像是無意汲取到奇怪的營養,驟然變得濃艷蠱惑, 濕透的衣服勾勒出男生好看的身形, 雙臂在濕透的袖子里, 褪去細瘦的表象, 顯露出流暢的肌肉弧度,他腰身纖長, 腹部微微內收,曾經給蔣春眠嶙峋的印象,在此刻全部推翻。
天然的蓄滿柔韌力道的身體。
蔣春眠咽了口唾沫,慌慌張張地移開目光,視線不受控制地又移回去,盯著張雁回那兩條細長筆直的腿,雨霧里的少年身影,像是從漫畫里走出的美少年,如果沒有那抹詭異的笑的話。
他笑得其實很有美感和蠱惑,唇角勾勒出花瓣的弧度,被細雨浸濕的唇瓣散發成熟漿果的嫣紅色澤,可就是環境很不對,他們剛剛從學校逃出來,再往前推,張雁回被方正祥帶到公廁毆打,無論是何種情況,都不可能導致他情緒轉變這麼迅速……
“張雁回。”蔣春眠出聲喊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