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睜大眼睛,看著他的每一道傷痕,目光落在他的臉側,他說那里曾嵌進地面的石子,如今石子沒有,留下坑坑洼洼的血口。
目光再次移動,隨著他的話語想象他當時的情況,耳邊聲音漸漸被嗡鳴聲取代,眼前仿佛炸開煙花,那煙花是血做的,落在地面的時候,澆了她滿頭滿臉,明明溫度溫熱,落在她身上卻異常冰涼,冰得她的心臟纏縮起來。
“怎麼哭了。”張雁回伸手抹掉她的眼淚。
怪不得感覺臉頰濕濕的,原來是哭了。
蔣春眠沒管他落在眼下的手,反而伸手去碰他的眼珠,紙面白的皮膚,其上鑲嵌兩顆眼珠,沒有眼白,漆黑陰暗,直勾勾地盯著她。指腹觸碰,眼皮垂落,感受到那顆眼珠滾了滾,想睜開,卻被她壓著眼皮沒法動作。
張雁回睜著一只眼睛,她另只手抬起來,落到他的眼睛上,兩只眼睛全都閉起來。蔣春眠的心情突然好起來,就算是鬼又怎麼樣,她想做什麼就做什麼!她轉而去摸摸他臉側的血,粘膩膩的,竟然是真的,她隨手抹在他的汗衫上,搓了搓,把手指搓干凈。
就在蔣春眠摸完他的脖子,如法炮制往他衣服上抹的時候,張雁回眼疾手快捏住她的手,抽出床頭放置的紙巾,包裹住她的手指,擦干凈,然后問她:“還想摸哪里?”
蔣春眠矜持起來:“沒有了,沒有了。”
紙巾轉了個放向,落在他臉上,流出的血擦干凈,暴露在外的傷口慢慢地愈合,那張血染的臉再次恢復成白皙干凈的面容。
“我去清理,你想睡覺了嗎?”
蔣春眠躺好:“我試試。”
張雁回關掉房間的燈,到浴室清理,出來的時候,他的身上帶著和蔣春眠相同的氣息,他愉悅地翹了翹唇,搓洗完汗衫曬在陽臺,走到臥室門口停下。
里面傳來虛弱的試探音:“張雁回,張雁回?”
張雁回擰開門把進去。
就聽蔣春眠充滿譴責的語氣響起:“我本來能睡著的,你跟我說了那麼多,我滿腦子都是你說的那些場景,更睡不著了!”
張雁回蹲到她面前,自然而然地認錯道:“對不起。”
蔣春眠按開臺燈,問他:“你其實不用睡覺的吧?”
“……嗯。”
“那正好!”蔣春眠掀開被子,剛要下床,張雁回攔住她:“你想拿什麼東西,我去。”
蔣春眠眨眨眼睛,想了想,說:“拿本語文書吧。”
張雁回回屋的時候,蔣春眠已經在床上躺好,側身躺著,雙手交疊壓在腦袋下面,黑夜里眼睛亮晶晶的,他想到最初見面的時候,這雙眼睛充滿警惕,然后甩上書包就跑走了,此刻她眼里是全然的信任,乖巧躺在床上,等著他的靠近。
他猜到她的意圖,沒說出來,在她留出的位置坐下,問道:“然后呢?”
蔣春眠說:“你要負責。”
“嗯,我負責。”
“念幾篇課文吧!加深記憶,還能轉移注意力。”
張雁回彎腰,捏住被沿掖好,蔣春眠兩只手伸進被子里,只露出腦袋,眼睛閃爍星光,精神奕奕,半點沒有要睡覺的樣子。
他伸手罩在她的眼睛上,“閉眼睛,我開始念了。”
“嗯。”蔣春眠閉起眼睛。
張雁回的聲音潺潺響起,熟悉的古詩文流進腦海,慢慢驅趕掉那些惱人的思緒,半夢半醒間,張雁回湊到她耳邊說了句什麼,蔣春眠意識沉浮,沒聽清,再然后床墊往下沉,他隔著被子靠過來。
蔣春眠徹底沉入夢鄉。
第229章 惡靈25
曇花一中坍塌的事沒有引起大范圍的關注。學校原來的校長本該調職, 但最近幾日頻頻傳出此人瘋癲的消息,升職加薪也就不了了之。蔣春眠無瑕理會這些茶余飯后的談資,她近日全身心撲在學習上。
學校一時半會是建不好的, 曇花一中的學生被分散安排到臨近的中學。名單本來沒有張雁回的名字, 但他直接跟負責的老師反應,便順利地跟隨蔣春眠分到同一所學校。
兩人每天早早到校,座位自然是沒有那麼幸運挨在一起。早自習張雁回搬著凳子到蔣春眠旁邊, 新學校沒有重點高中管理嚴格,況且曇花鎮早已不同往日, 身處其中的人多多少少受怨念影響,自顧不暇,更沒空管他人是非。
蔣春眠很有自制力,去年高考前夕,受父母婚姻的影響, 整日魂不守舍,如今重振旗鼓, 自是精力充沛,勢要博得出色的成績,不僅是對十幾年刻苦努力的交待,更潛藏著不易察覺的怨懟,要讓父母后悔當年錯了眼!
她埋頭苦學,張雁回卻覺得受到冷待, 委屈只能咽到肚子里。課間他來到蔣春眠的課桌旁, 見她杯子里的水都空了, 竟連倒水的時間都擠不出來。
他枯坐半晌, 蔣春眠眼角都沒略他一眼,心底嘆口氣, 拿起杯子灌滿溫水,鈴聲響起的前幾秒鐘,張雁回按住蔣春眠的手。
“喝水。”
蔣春眠的嘴唇干巴巴的,她抿了抿,自然地接過水杯咕咚咕咚喝了幾口,緩解缺水導致的干渴,她彎彎眼睛表達謝意,張雁回湊近,相距半拳的距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