弟弟從很小就展露出天才兒童的一面,愛看書,學習效率高,三年級學完小學六年級的課程,六年級之前自學學完初中內容,小升初暑假學完高中課程,奧數編程競賽獎項拿到手軟,在沈懷安穿越之前,正準備參加今年九月份的某高校少年班的招考。這樣的孩子,對于一個普通工薪家庭來說,實在是祖墳冒青煙的存在。
也正因如此,父母將全部精力傾注給了弟弟,習慣性的忽略他。
十五元一瓶的牦牛奶,弟弟每天都喝,卻從沒有人問過他喝不喝。即便是發高燒病的非常嚴重,也要先等媽媽給弟弟做好飯,爸爸騎著電瓶車去奧數班接弟弟回家后,才騰出手來帶他去醫院掛水。
他從來都表現的很不在意,甚至試圖從父母的角度去理解他們——家里的資源有限,弟弟聰明,是全家的希望,自然要向弟弟傾斜。
連親戚鄰居也夸爸媽有福氣,小兒子有出息,將來必然去大城市發展,哪怕出了國也不用擔心,還有大兒子在身邊盡孝呢,平凡的孩子都是來報恩的!
爸媽聽了這話,總是露出疲憊而圓滿的笑容。
可是,憑什麼呢?
夜深人靜的時候,他難免會憤憤不平,他并不能選擇父母,生下他卻是父母的選擇。
進入青春期之后,他變得非常叛逆,潛意識里總想獲得父母的關注,最終收獲的不過是幾句謾罵而已,從那以后,父母更加心安理得的偏心弟弟。他本就平平無奇的成績更是一落千丈,無所謂,父母都放棄了他,他為什麼不能放棄自己?
他時常想,要是爸媽把對弟弟的關心分給他一點,是不是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?
相比之下,這一世的父母確實不太一樣。
多麼郎才女貌的一對璧人啊,回來就給他一頓混合雙打……
當然,他很清楚,那是出于關心。尤其是娘親說出那句“白發人送黑發人”的時候,整個人都在發抖,看的他鼻翼發酸。
正在面壁神游,采薇又一次進屋,叫他去主院用飯。
他看看外頭晌午時分的太陽。吃飯?吃哪頓飯?
采薇低聲說:“太太叫提前擺飯。”
懷安熱淚盈眶,還是祖母心疼孫子呀!
開飯早是好事,至少他可以站起來了,而且一早在院子里上竄下跳,大病初愈的小身板尚且虛弱,早就有些餓了。
不知道打人的餓了沒有?懷安氣呼呼的想著。
因要為祖父守孝一年,他仍穿著麻布齊衰的孝衣,一陣風來,透風撒氣的冷。原來是郝媽媽打簾子鉆進來,給他裹上一件素色的緞子面綿羊絨披風,雪白的狐領更顯唇紅齒白——對著鏡子看看,小小一只,一團稚氣。
還是很俊俏的!剛剛被揍的哭爹喊娘的小孩兒不是他不是他不是他……
郝媽媽站在門口催促,他只當是錯覺,跟著出了門。
來到上房堂屋,他規規矩矩向長輩們行禮:“祖母,爹爹,娘親。”
頗有世家子弟的風范。
祖母陳氏將他拉在身邊打量,眼圈通紅顯然哭過,大抵丈夫過世都不及孫兒挨打更讓她痛心。
兒孫們讀書的讀書,做官的做官,媳婦們平日里多是隨著丈夫陪伴照顧,只有幾個年紀小的孫子孫女在她身邊,加之小懷安活潑嘴甜會討喜,祖孫倆感情格外深。
沈聿開口勸道:“母親莫要傷心,玉不琢不成器,現在吃些教訓,總好過日后作奸犯科,身敗名裂。
”
懷安嘴角一撇:我謝謝您嘞~
“安哥兒不是還小嘛……”沒看顧好孩子險些出了大事,陳氏心里也虛,怕兒子兒媳埋怨,也不好阻攔他們管教。
“不打緊,兒子居鄉丁憂三年,多的是時間慢慢教導。”
沈聿這話分明是笑著說的,卻生生讓沈懷安打了個寒顫。
他悄悄往祖母陳氏身邊靠了靠,爹好兇,還要兇三年,遠離他!
出于對“兇爹”的第一印象,曾經十幾年渴望父母關愛的他,此刻只想繼續當留守兒童……
正說著閑話,大哥沈懷銘也來到后宅,撩開厚重的門簾,帶來一陣寒氣。
只見他身材高挑,俊眉朗目,舉手投足間透著儒雅謙和,儼然一個縮小版的沈聿。
懷銘是沈聿夫婦最看重的長子,從小帶在身邊手把手的教,眼下雖只有十三歲,卻已是省里鼎鼎大名的神童,府學最年輕的廩生。
有這麼優秀的大哥在前頭,反倒沒人對資質平平的沈懷安求全責備。似乎是所有人默認的,只要他能讀書明理,長大后可以打理家業即可。
與前世不同的是,懷安對此沒有絲毫沮喪,甚至小有竊喜。贊譽都是大哥的,快樂都是沈懷安小朋友的!
合理,非常合理。
懷銘給祖母和父母見過禮,手癢難耐的去揉捏懷安的小肉臉。
懷安內心被前世記憶占據,似乎不再是一個純粹的小孩子了,突然被人撮弄,下意識躲了一下。
“懷安這是怎麼了?”懷銘納罕的問。過去弟弟最愛粘他,粘到身上摳都摳不下來,怎麼這次回來,連捏都不讓捏了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