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聽瀾頭兩胎生的十分艱苦,以至于沈聿常常擔心這樣頻繁的“放縱”會使妻子再度懷孕。他翻遍醫學古籍,意圖尋找一種不傷身體的避孕方式。
功夫不負有心人,還真被他找到了。
書上說,從癸水結束之后的第五日開始,到下月癸水到來的前五日之間行房,即可避免懷孕,并特別注明,適合癸水規律的女子。
妻子的癸水在月初,信期六日,日子非常規律,也就是說,每月中旬就是行房的最佳時機。沈聿奉如圭臬,信誓旦旦的拿到妻子面前推算邀功,結果成功算出了老三……
要不是書房被燒了,沈聿也很想躲在里頭燒書來著,庸醫誤人,不燒難解心頭之恨啊!
云苓輕手輕腳的進來,服侍他脫下外衫,打散了頭發,天冬端來熱水,取來胰子、香膏。
待洗漱完畢,整日疲憊盡散,丫鬟們退了出去,沈聿走進暖閣,擁向妻子。
“小心!”許聽瀾驚叫一聲。
她正在給腹中娃娃繡肚兜,生怕手里的繡針扎到丈夫,用指腹捏住針尖,待沈聿起來,一顆殷紅的血珠從食指滲出。
沈聿愧疚難當,忙尋了干凈的棉布來。
許聽瀾卻也不惱,抽出手,拿著竹繃問他:“你瞧我這女紅,可有些許長進?”
“誒呀娘子!”沈聿一驚一乍的說:“為夫今日方知什麼叫做’花隨玉指添春色,鳥逐金針長羽毛。’真叫個繡藝精湛,巧奪天工!”
“少貧嘴了。”許聽瀾反問:“你且說說,我繡的是什麼?”
沈聿笑容一僵,瞧瞧竹繃,又抬眼瞧瞧妻子的臉色,又低頭瞧瞧竹繃。
“說呀!”許聽瀾催促。
“貓捉……老鼠?”
“貓捉……五只老鼠。”
他也不是很確定,但見妻子淺笑不語,還當自己猜對了,展顏笑道:“五只老鼠形態各異栩栩如生,真是別具一格,頗具童趣啊!”
許聽瀾笑容漸失:“這是虎鎮五毒。”
“……”
許聽瀾頗有些挫敗的收起針線笸籮,嘆道:“看來我當真是沒這天賦。”
“怎麼會呢?”沈聿笑道:“你明知我那幾年起早貪黑的讀書,眼神一向不好。”
許聽瀾輕捶他一拳,兩人鬧了片刻,她又擔憂起來。
“懷安開蒙近一年了,讀書讀的零零散散,眼下又在家里守孝,一年孝期過去,可就六歲了。”許聽瀾盤算著:“還是給他請個先生吧。”
沈聿道:“我在家里也是閑著,親自給他開蒙,你還擔心什麼?”
“你……”許聽瀾遲疑。
“怎麼了?”沈聿反問。
許聽瀾小聲嘀咕道:“殺雞焉用牛刀啊……”
沈聿翻翻白眼:“把兒子比作雞崽兒,這典不妥。”
“相公說個妥當的。”許聽瀾道。
“獅虎搏兔,亦當全力。”沈聿一本正經的說。
許聽瀾一愣:“哦……兔崽子。”
兩人嗤嗤的笑,沈聿道:“不是兔崽子又是什麼?”
窗前燭花一爆,沈聿看著妻子的側臉,探著身子去熄燈。
許聽瀾卻推了推他,勸他分房:“這腹中孩子本就說不清楚,還是避嫌的好,去西間吧。”
“不去!”沈聿更加任性的往妻子身上一貼:“我什麼也不做,只睡覺……”
許聽瀾打趣道:“若不是居喪期間,非給你抬幾個通房妾室,讓你再磨人!”
沈聿神色一僵,緩緩松開了手。
許聽瀾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,返握住丈夫的手,被他不動聲色的抽出來。
“我說錯話了還不行?”許聽瀾道。
沈聿也不熄燈了,兀自從枕下摸出一本書來。
許聽瀾咋舌道:“憑誰家媳婦給丈夫張羅妾室,都要被夸一聲大度賢良的,我不過隨口開個玩笑,你倒生氣了,搞得好像我要給自己納妾似的。”
沈聿乜她一眼:“越說越離譜……”
許聽瀾知道,這家里曾因公公寵愛妾室鬧得天翻地覆,沈聿兄弟夾在中間不知吃了多少委屈,導致他們對此頗為抵觸,早在她頭次懷孕之時,婆婆欲從身邊選個心思端正的丫鬟開了臉抬做通房,就被丈夫斷然拒絕過,自此家里再沒人提過這種話。
她自知開玩笑惹惱了丈夫,也難得軟語一回,哄勸道:“好了好了是我不對,你就委屈一下,分房睡吧!”
沈聿眉尾一挑,很不高興:“你要我去跟兒子睡?”
沈老爺下葬之前,兩人本就是分房睡的,可他們白天把沈懷安抱回來,廂房久不住人,又冷又潮,懷安占據了正房西屋。
“那不然……我去帶兒子睡?”許聽瀾作勢起身。
沈聿趕緊道:“罷了罷了,小兔崽子睡覺亂動,看再踢到你。”
許聽瀾莞爾一笑,又撿起繡繃子。
沈聿走出到房門口,又折返回來,在她耳邊道:“我不納妾不是因為你公公。”
許聽瀾一愣:“那是?”
沈聿一字一頓道:“除卻巫山不是云。”
他自覺低沉的聲音好聽極了,說出的情話也那樣繾綣撩人,眼見妻子帶著淺盈盈的笑意,眉目含嗔,眸光流轉。
卻笑罵一聲,將他攆了出去。
第 5 章
西屋燈還亮著,從主院跟過來照料懷安的郝媽媽,正坐在床邊縫香囊,填些艾草、蕓香,預備著驚蟄前后掛在屋里驅百蟲,見到沈聿進來,忙站起身來。
懷安還在做功課,一手抱著暖爐,一手捏著毛筆,嘴里吃著雪梨糕,旁邊還擱著一碗糖蒸酥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