可他還沒走到垂花門,前院的小廝就追上他,大少爺有請。
……
夕陽西陲,眼見到了飯點,沈聿夫婦不見懷安回來有些擔心。派人去前院問,跟著懷安的小廝已經回來了。
懷安呢?
哦,被老大扣在前院談話了。
沈懷銘與弟弟進行了一番認真而懇切的長談,談話的主題圍繞“非禮勿視,非禮勿聽,非禮勿言,非禮勿動。”四個方面深度展開。
等他一條條掰開揉碎的講完,又細細追問:“到底是誰給你看過那些不三不四的書?”
還一臉誘騙小孩子的神色對他說:“你只跟大哥說,大哥保證不告訴爹娘。”
懷安聽完了兄長的長篇大論,眼皮直打架,打了個大大的哈欠。
“說話呀。”小兄長擔心內宅有人帶壞了他,一臉嚴肅。
“說什麼啊?我天天在爹娘眼皮子底下待著,哪有什麼不三不四的書看?”懷安一臉無辜。
“那你在書店說‘沒意思’,是什麼意思?”懷銘追問道。
懷安被他糾纏的快要瘋了,靈機一動,裝傻道:“都是什麼金花瓶、西廂房的,教人插花蓋房子的書有什麼意思?”
懷銘一愣。
《金瓶梅》是插花,《西廂記》是蓋房子?
懷銘忍不住嗤了一聲,他年幼早慧,七八歲時就偷偷翻過此類書籍,便以為所有的孩子都是如此。
看著弟弟呆傻純潔的目光,暗怪自己多心了。又趕緊斂笑:“說的對,是沒什麼好看的,咱們只讀經史,不去看那些雜書。”
懷安點點頭:“我房里的書還讀不完呢,哪有功夫看雜書啊。”
懷銘松了口氣,牽著弟弟的小手往內宅去。
“大哥,你別把今天這事兒告訴爹啊。
”一路上,懷安央告道。
懷銘斜了他一眼:“你還會怕爹?”
“爹兇起來的時候真的很兇。”懷安道。
“真的嗎?”懷銘哂笑:“我不信。”
懷安嘆氣,真是少不經事啊老哥。
沈聿只會在無意中樹立長子的威信,卻從不主動過問他們兄弟姐妹之前的事,哪怕是打起來,只要不往他這里告狀,他都不會插手。何況懷銘少年老成,一定程度上比他這個親爹還靠譜一點……
飯后,懷安就埋頭在書桌上寫寫畫畫,過分的安靜。
他在裁卡紙做排版,但在大人眼里更像是鬼畫符。
沈聿見他行為古怪,圍著他打量一圈,一臉戒備的問:“又在想什麼鬼點子?”
第 17 章
懷安支起毛茸茸的小腦袋,見老爹正抱著妹妹拍哄。
沈聿喜歡女兒,得空就要抱在手里,生怕一眨眼就長大了似的。芃姐兒瞧見大大小小的卡片很感興趣,探著身子,往桌上一通亂抓。
“芃兒乖,不抓哥哥的東西!”沈聿連忙制止。他不知道桌上那些鬼畫符是什麼,畫得再丑,也是兒子用心畫出來的。
芃姐兒咧嘴就要哭,沈聿忙從筆架上摘了支干凈的紫毫筆塞進女兒手里轉移注意力。
懷安想起前世,弟弟撕壞了他的作業,他氣的推了弟弟一把,其實并沒有多用力,卻被父母罵了一整晚,夜深人靜,幽黃的臺燈下,他一邊流淚一邊補作業。
又有一次,弟弟吃糖卡住了喉嚨,他第一時間沖上去,用急救課上學到的的海姆立克法錘擊弟弟的胃部,媽媽在廚房忙碌,瞥了他們一眼,抄著鍋鏟沖上來大聲指責他為什麼打弟弟,爸爸也氣勢洶洶的從房間出來。
直到那顆糖從弟弟的喉嚨里噴出來,直到爸媽拍哄著受驚嚇的弟弟熄燈睡了,他也沒能等到一句道歉。
從小到大,類似的場景時有發生,結論總是哥哥要讓著弟弟,因為弟弟小,卻沒人想到他那時也是個孩子。
他朝著沈聿咧嘴一笑,露出一排漏風的小牙。
“傻笑什麼呢。”沈聿道。
懷安迅速將桌上的卡紙整理成一沓,想到反正最后都要經過老爹的“授權”,索性拉他坐下,一本正經的與這位原作者談起了出版事宜。
他也不怕老爹會覺得庸俗,一來沈聿從未對經商之人有所鄙視,二來這可是出書啊,是雅事,那不叫賣書賺錢,叫潤筆之資。
沈聿見他神神叨叨的,只好叫進奶娘來,將芃姐兒抱去了東屋。
耐心聽完兒子的描述,沈聿臉上的表情變幻莫測——你說他笨吧,小小年紀就想到了賺錢的法子,說他聰明吧,居然想靠出書賺錢。
不過他并未打擊兒子的積極性,只是說:“這的確是一件好事,如果你不嫌辛苦,可以試試。”
懷安目露驚喜:“爹同意啦?!”
沈聿點頭,其實是無所謂的態度,小孩子的想法千奇百怪,隨他折騰去。
懷安卻一臉興奮,事情比他想象中的順利的多。得到了授權,又像摸像樣的談起利潤分成,他打算將收益分成三份,一半給老爹作為版權費用,另外一半再分為兩份,一份是自己的,一份給趙盼。
老爹自不必說,他和趙盼的任務就比較煩雜了,從雕版到印刷,再到裝訂成冊,要檢查校對每一頁的圖文,分毫不能出差錯。
這可是兒童啟蒙讀物,絕對要嚴謹再嚴謹。
沈聿看著他興沖沖的勁頭,猛然恍悟了,難怪這麼小的一個孩子,錦衣玉食、吃穿不缺,卻突然琢磨起生財之道,原來是想趁機為小伙伴改善家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