所以懷安的想法也不是很讓人驚奇,可問題是……這麼多種顏色的圖案該如何印刷呢?
其實早在前朝就有了三色印刷的交子,但時下坊間的印刷品大多為黑色或紅色的專色印刷,不具備這種技術。
懷安聯想到前世跟同學們玩的橡皮章,有一種玩法是套色印章,一個印章一種顏色,將它們疊印在一起,就會形成一幅彩色圖案。
其實早期的彩色印刷也是一樣的原理,一版一色,在一張紙上套印出多種顏色。由雙色、三色到逐漸豐富,再結合手工彩繪,形成精致的版畫,如后世在美術課本上看到的楊柳青年畫。
懷安直入后院,與刻板師傅溝通起印刷技術去了。
兩位掌柜聽得一愣一愣的,心說這沈家的祖宗埋在什麼地方?怎麼專出神童?還是各行各業的?
老師傅刻了大半輩子雕版,自然聽說過套印的原理,那些大城市的大書坊,甚至能印出四色、五色的彩色圖案,效果極佳。
老師傅嘆了口氣:“那對工具和技藝要求很高。”
在懷安百般勸說下,老師傅終于同意試一試,但他需要定制一些新的量具和卡具。
工欲善其事,必先利其器。懷安是不會在研發費用上省錢的,大手一揮:“沒問題!”
遂讓老師傅畫出圖形,交給許掌柜,讓他找城里最好的木匠打造器具去,務必做到精確無誤。
他只有一個要求:用最好的紙,最好的墨,十足的心,做最好的印刷品!
懷安站在凳子上,環視院子里的工匠和伙計,飽含激動的問:“完成兩位掌柜制定的計劃,本月給大家發雙倍月錢,有沒有信心!”
“有!”大伙異口同聲的回答。
兩個掌柜一左一右虛扶著他,生怕這位祖宗從凳子上摔下來。
回到家,正撞見老爹要出門——趙知縣要請客。
真是黃河上凍白日見鬼,趙知縣也會請上官吃飯?他可是連總督公子都不屑搭理的人啊。
沈聿啼笑皆非:“你那是什麼表情?”
懷安撇撇嘴:“我還以為趙伯伯只請過我呢,原來也請別人啊。”
不特別了,不獨特了,不再是唯一被趙知縣請過的小朋友了……
“說的這叫什麼話。”沈聿囑咐道:“在家乖乖的,不許作怪。”
懷安卻糾纏著不讓他走:“您捎我去縣衙找趙盼玩吧,我保證不給您添麻煩。”
沈聿擰眉看著他:“你怎麼片刻都坐不住,總想往外跑?”
懷安連連保證:“明天,明天一定坐的住。”
沈聿無奈的看著小兒子,這麼大的小子是該出去上學了,可還有幾個月就要出服,舉家搬到京城,這時送他回私塾去,明年進京還要換新的學堂,似乎也不是很有必要。
“那可說好,今晚把功課補齊,明天哪也不許去。”沈聿道。
懷安把頭點的像小雞啄米,蹦蹦跳跳的跟著老爹出門去,踩著杌子跳上馬車,“咚”的一聲,車廂都跟著一顫,拉車的馬匹不悅的甩著尾巴,打了個鼻響。
馬蹄嘚嘚,平穩的駛向行人如織的街道。
來到縣衙,懷安才知道趙知縣請來的不只有老爹,還有一位英俊威武的將軍。
得,現在不但不是唯一了,連唯二都不是了。
這位將軍姓周名岳字鎮川,正是當日沈錄請來的援軍。解安江之圍后,倭寇敗走,周將軍乘勝追擊,斬首百余級,余黨數千人逃往海上。
眼下周岳的軍隊在城外駐扎修整,周岳受趙淳之邀進城赴宴。
周將軍是武將,基于國朝以文制武的官制,即便他在三人中官職最高,依然謙遜有禮。
三人相互見禮之后,趙知縣問起沈錄為什麼沒來。
沈聿道明原由:舍弟妹身體抱恙,延請了外地名醫登門,沈錄在家中陪伴。
趙淳點頭表示知曉了。他其實早幾日就要請三人來縣衙,深謝三位守城和解圍的功績,只是不湊巧,沈聿那日拆毀了民房放出了囚犯,城是守住了,闔家團圓,享受天倫之樂,趙知縣卻要忙著修蓋民居、撫恤傷殘,處理善后工作。
為了節省時間,趙淳打算為沈家送一道匾額以示表彰,被沈聿直截了當的拒絕了。既然這樣還是請客吧,于是趙知縣自掏腰包,叫了一桌簡單的席面。
沈聿竟真的帶來一壇好酒,就是那日在城墻上,與趙淳提起的酒。
此時還未擺飯,懷安和趙盼早早的被裹成兩個棉花球,打發到院子里玩,和長興一起跳百索。
一邊跳,趙盼一邊問他:“你說周將軍今年多大年紀?”
“周將軍?”懷安后知后覺的站住腳,繩索凌空打了個璇兒,打在他的鞋底,原地甩出兩個弧度,軟塌塌的耷拉在地上。
“你說剛剛進去的那位將軍姓周?”懷安激動的反問。
趙盼點點頭:“就是周岳,周將軍。”
懷安聞言也沒心情玩了,兩個小腦袋摞在一起,隔著簾子縫隙偷偷往里瞧。
生在沿海省份,他們這幾年聽得最多的就是周將軍抗倭的故事。都說他方面闊口、面色黝黑、力大無窮、殺人如麻……可眼前的周岳分明是劍眉星目,相貌堂堂,活脫脫一個文武雙全的儒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