舉家搬到京城,似乎是天方夜譚。
“別動你的陪嫁。”沈聿道。
許聽瀾一愣:“你這不是給我出難題麼,不動陪嫁,難不成賣祖宅?”
沈聿呵呵一笑,甩手掌柜狀:“那我不管。”
險些被妻子的拳頭錘死當場。
事實證明,許聽瀾不但生財有道,還很會砍價,三個月后,京城的一位掌柜受她委托,以極低的價格談下了隔壁那套宅子,許聽瀾東挪西湊,又賣了兩間鋪面,終于湊齊了購房款。
懷安也來湊熱鬧,將書坊所獲盈利拿來給娘親排憂解難。
許聽瀾捧著他的寶貝錢匣子笑罵:“又拿出來招搖,還不攢著將來娶媳婦。”
懷安十足認真的說:“那還是很長遠的事呢,咱們應該著眼于當下。”
夫妻倆淺笑不語,一副愿聞其詳的表情。
懷安深受鼓舞,接著道:“有了足夠的錢,才能買一座很大很大的房子,把阿公、阿婆、祖母、二嬸、舅舅、舅母、表哥表姐、堂哥堂姐、趙盼,哦對了,還有萌萌小表哥,都帶走!”
許聽瀾聽得瞠目結舌:“都帶走?沈懷安,你是人販子嗎?”
你把別人家的孩子都帶走,人家爹娘不跟你拼命啊!
第 33 章
做人販子可不行, 拐賣人口是犯法的。
帶走是不可能帶走了,所謂長大,就是一次又一次的離別。
沈聿見兒子沮喪, 便安慰他,真正的朋友,是不會因為分別而疏遠的,只要惦記著彼此的存在, 總有重逢的一天。
更何況,以懷安小朋友的社牛程度,去了京城還怕沒有新的朋友嗎?
懷安是個特別重感情的孩子, 他難受了足足半盞茶的功夫, 就把趙盼徹底擱在了腦后。
因為有一個更大的問題擺在他面前。
他的童書館正在逐步走上正軌, 已經出版了第二本蒙書《對相雜字》, 并推出了“盲盒書簽”。
其中八張常規款,背面分別寫著:“日、積、跬、步,以、致、千、里”八個字;一張隱藏款, 背面寫著:“行遠自邇, 篤行不怠”八個字。
真的很勵志啊有木有!
正面精致的小人物色彩鮮亮,印刷精美,栩栩如生。
甫一上市, 就在當地的少年兒童界掀起了一場“集卡”熱潮, 顯著提高了新書的銷量。
眼見書坊開始盈利了,他卻要離開安江搬到京城去, 這可怎麼是好。
所謂金錢如糞土, 兄弟如手足, 錢不錢的不重要,他主要是喜歡糞土……呸, 是舍不下辛苦努力的成果。
趙盼是個大活人,他會寫信,也長了腿,趙伯伯考績優秀,任期一到遲早是要挪位置的,早分晚分都會分,說不定撞大運,能調任京城呢。
可書坊是死的呀,房子和印刷器具沒長腿,不會跟著他去京城呀。
許聽瀾其實早想到了這一層,但她沒有主動提,而是等著兒子自己決定。懷安開蒙這兩年以來,許聽瀾終于接受了小兒子記憶力不佳的事實,這一點對舉業來說是實實在在的劣勢。
懷安最大的優點是有主見,雖然有些想法天馬行空不切實際,但只要加以引導,將來未必不能有所建樹。
只是這話她從不跟丈夫提,怕他怪自己教導孩子不務正業。
天下四行,士農工商,家里有讀書的條件,科舉做官自然被視為最好的出路,沈家的孩子哪有不讀書不考科舉的?
自信的男人總是格外相信自己的基因,從來不考慮孩子是不是考得上。
可做母親的不得不為兒子多想一條出路,比如日后將家業交由他來打理,做個安閑富貴的員外郎,也是他的福氣。
果然,未出兩日,懷安就叫來兩個掌柜開會,開到半途,從前院抱著一大摞賬冊跌跌撞撞來到娘親的臥房,賬冊高的幾乎可以擋住他的眼睛,兩個小丫頭一路護著,生怕他絆到門檻摔個大馬趴。
“砰”的一聲,賬冊被放在榻桌上,懷安累的攤倒,春日里發了一身熱汗,急著脫衣裳。
郝媽媽急急的上前阻止:“春捂秋凍,剛剛發了汗,不可以這樣脫衣裳!”
懷安嘆了口氣,蹬掉鞋子以爭取最大限度的降溫,沒辦法,有一種冷叫郝媽媽覺得你冷。
這時候,許聽瀾才從上房回來,見懷安歪七扭八的倒在床上,微微皺眉:“坐就好好坐,躺就好好躺,四仰八叉的像個什麼樣子。”
懷安一骨碌爬起來,赤著腳就下了地,殷切拉著娘親的手:“您坐您坐。”
又遞上熱茶,又給她捏肩捶背,甚至讓丫鬟端一盆熱水來。笑嘻嘻的對娘親說:“娘,我給您洗腳,您給我講小鴨子的故事。”
聽得許聽瀾直皺眉,什麼亂七八糟的!
“去去去,大晌午頭的洗什麼腳。”許聽瀾說話就要把他往外攆,笑罵:“你有事就好好說事,沒有就去讀書,要是皮癢了就去禍害你爹。”
“有事有事!”懷安忙道明來意。關于“蒲公英童書館”何去何從的問題,他需要請教娘親。
許聽瀾倒也樂意幫他分析。
無非兩條途徑:第一,把書坊搬到京城,掌柜、師傅、工匠、伙計,愿意跟著的可以跟走,不愿意跟著的,發銀子遣散,在京城另起爐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