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三和又憤憤的罵了兩句,看向祁王,等他發話。
祁王揉著眉心揮了揮手,他現在沒心情發落下人。
整個王府就這麼點值錢的東西,都被那坑爹玩意搬空了——哦不,還給他留了一樣,殿中一座玻璃圍屏安然無恙的杵在那里,想必是實在搬不動。
他把拳頭攥的骨節發白,咬牙切齒的說:“把那畜牲提來見我!”
孟三和擺手命人將兩個當值太監叉下去聽候發落,又屏退一屋子的太監宮人,趕緊勸說:“殿下消消氣。世子再淘氣也是家事,殿下關起門來再說,眼下魏長史就在偏殿,曾繁曾師傅也快來講書了。”
祁王的手指漸漸松開,孟公公說的對。榮賀的這一行為關起門來怎麼都好說,若是傳出去遭到彈劾,聲名盡毀,就不是一屋子古董書畫能挽回的事了。
“你去,趕緊去問那畜牲,東西拿到哪里去了,能追的追回來,追不回來的給我列一張單子,”說到這兒,祁王恨恨的吐出一口濁氣,“依樣買贗品擺回去,盡快辦,別讓人看出端倪。”
眼下這個風口浪尖上,雍王不孕不育,多少人盯著這唯一的皇嗣?偏偏這小子不懂得謹言慎行,往死里作。
環視眼前空蕩蕩的書房,祁王頓生凄涼之感。
坑爹啊,這是生了個什麼玩意兒?
“忘八的畜牲,豬狗不如的東西,生他還不如生一窩黃鼠狼……”
祁王殿下沒有形容詞了。
曾繁除了翰林院試講學士外,還擔任祁王府講官,今日入府講學,總覺得氣氛有些不對。
一向寬和沉穩的祁王今日總是心不在焉的出神,目光中還動輒露出騰騰的殺意。
只是隨和的久了,這點殺意并沒有什麼威懾力。
曾繁放下手里的《公羊傳》,問:“殿下有心事?”
縱使祁王與曾繁還算親近,也是有苦難言。只是問一句:“翰林院不是要再推舉一位師傅入府嗎?人選定了嗎?”
曾繁道:“人選還未定,也無非是在沈學士、謝侍講幾個人里選,都是才學品行俱佳的,殿下但可安心。”
祁王點點頭,道:“世子已經八歲了,讀書讀得亂七八糟,天天像個黃……”
他想說像個黃鼠狼似的,搬空家里的東西還到處亂竄,又覺得當著外人的面,這樣說自己兒子不太合適,把話咽了回去。
可還是咽不下那口氣,咬牙切齒的說:“世子現在非常需要一個師傅,教,他,做,人。”
第 47 章
曾繁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, 又不便多問,只是口頭承諾道:“殿下放心,翰林院會盡快擬出人選, 呈送內閣票擬。”
見祁王面色稍霽,曾繁才試探著問:“沈聿沈學士托臣問一句,世子昨日在郊外,贈了他兒子一匹馬, 殿下知道這件事嗎?”
祁王一愣,他一向安分守己深居簡出,非但不知道什麼馬, 甚至連沈聿是誰也想不起來。
曾繁又將來龍去脈復述一遍。
“原來是這樣……”祁王恍然大悟:“那荷包是世子的生母臨終前留下來的, 世子視若珍寶, 想必是為了表示感激, 曾師傅回去告訴沈學士,不必多慮,收下便是。”
相比他攢了半輩子的珍品, 一匹馬簡直入不了眼了, 也不會放在心上。
待到外人散去,祁王再想叫世子時,底下人回稟:“世子殿下去了溫陽公主府上。
”
呵, 跑得還挺快!
“誰允許世子出門的?”祁王的怒火再次點燃。
“是王妃。”太監道。
祁王沒了話講。
但還是憤憤的添了句:“他有種就別回來, 回來我就打斷他的腿!”
“是是是,殿下息怒息怒。”太監忙添上一杯茶, 讓祁王壓壓火氣。
祁王坐回榻上, 順了幾口氣。這些年, 他和王妃憐惜榮賀年幼喪母,連句重話也舍不得說, 才把榮賀縱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。
正在暗自后悔,前去“追臟”的孟公公輕手輕腳的進入正殿,手里拿著一卷清單。
“世子一早去了溫陽公主那里,老奴派人去公主府問,只要來這一張單子。”
祁王欲哭無淚,那就是一樣也追不回來了……
“殿下,想開點吧,塞翁失馬焉知非福。”孟三和勸道。
祁王苦笑:“本王真是好福氣啊。”
既然東西追不回來,掩蓋世子的罪行才是最為要緊,孟公公依照單子上列出來的物件,花了上百兩銀子,七七八八的弄了些贗品回來,把祁王的書房重新裝點好,生怕被王府官員看出破綻,貽人口實。
公主府,榮賀還在沒心沒肺的吃螃蟹呢。
溫陽公主搖著扇子數落他:“過一兩天,等你父王氣兒消了就趕緊回去,別真把他氣出個好歹。”
“他那個溫吞脾氣,能怎麼樣嘛。”榮賀道。
“賀兒!”溫陽公主也不由瞪起眼來:“有你這樣說你爹的嗎?”
榮賀不再說話。
溫陽公主無所出,平素最疼愛的就是這個侄兒,見狀又勸道:“你也要稍稍體諒你父王的難處,給你皇祖父做兒子,是這天底下最艱難的事了。”
廠衛的探子遍布京城,她不敢再多說下去。
榮賀將蟹八件放回原處,用巾帕擦了擦嘴:“給皇帝當兒子都叫難,那云青觀的流民還怎麼活呀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