懷安“哇”的一聲, 奪門而逃。
時隔兩年多,他的腿長長了不少,可是距離老爹還差那麼一大截兒, 他觀察了一下地形, 只有繞著影壁轉圈跑才有可能不被抓住。
誰料沈聿作勢追趕,虛晃一招,反方向沖上去, 一把薅住了他的衣領, 直接拎回書房。
昨天還心疼得心肝亂顫的沈聿,此刻真是恨得咬牙切齒——多余心疼他, 就該!
懷安認錯求饒的話都不需要經過大腦, 一串一串的往外蹦, 也不妨礙被老爹揪著耳朵拎到墻根面壁。
“簡直離經叛道了。教你讀書識字,不是教你戲弄人的。”沈聿板著臉訓斥:“如果爹也給你改名叫沈懷欻……”
說到這里, 沈聿聲音發顫,有些想笑,咬牙強忍下來:“改成這樣的名字,你心里是什麼滋味?!”
機靈如懷安,自然能感覺出老爹沒那麼生氣,趕緊賠笑道:“我錯啦,以后再也不亂給人改名字了。”
沈聿剜他一眼,坐回椅子上。
懷安趕緊上去捏肩捶背端茶遞水,意圖把這件事糊弄過去。
可他是糊弄不過去的,都不用等到第二日,傍晚十分,陸先生就登門了,來向沈聿夫婦告罪請辭。
陸先生顯然狀態不太好,臉色蠟黃,頂著兩個烏黑的眼圈,一副被玩壞了的樣子。
沈聿將他請至堂屋,誠心道:“犬子頑皮,一句玩笑的話竟引起軒然大波,該我向先生賠禮才是。”
陸廷煜擺手道:“不不不,學生絕沒有責怪懷安的意思,此前是學生偏頗了,經家父點撥,突然想通了許多事,打算閉門讀書,籌備下一科殿試。”
沈聿頗為意外:“這是好事啊。
”
陸廷煜點頭道:“活了這些年,今日才想明白,明明深受其苦,反而助紂為虐,是何其離譜的一件事。父母盼我考取功名,盼我夫妻和睦,我一樣也沒能做到,還居然自詡為孝子。所以學生并沒有責怪懷安的意思,相反,還應感激他才是。”
沈聿回頭瞧了兒子一眼,懷安心虛的賠笑。
陸先生說完,兩方解除了契書,沈聿在前頭送他,懷安在后頭送陸淮,相處近一個月,還真有些舍不得呢。
陸淮今天心情不錯,故意遠遠的落于大人后頭,小聲對懷安道:“祖父威脅我爹,不繼續考進士,不將我娘哄回來,就立刻開祠堂給他改名。所以我們今天就去外公家接我娘。”
懷安嗤的一聲笑了,原來他的無心之言,倒給陸家老爺子提供了靈感。
不論陸先生是真心改變也好,受脅迫也罷,總好過一成不變,至少他放下那些偏執的念頭,陸淮的日子會好過一些。
待陸先生走了,懷安笑嘻嘻的湊上去:“爹,我可挽救了一個迷失青年呀。”
沈聿壓根不搭理他。
懷安繼續道:“我也算是陸先生的‘一字之師’了,對不對?”
沈聿往他屁股上來了一腳,算是回應。
……
陸先生辭館走得急,輪到沈聿夫妻頭疼了。
許聽瀾重整京城鋪面,在西長安街選了一處好位置,新開了一家成衣店。京城人手不足,新店開業,陳列、設賬、招人,一切一切都要她親自打理,她已經向老家寫信抽調兩個掌柜過來,但一來需要交接,二來安江到京城路程遙遠,需要時間。
那麼問題來了,她間或出門,芃姐兒有李環媳婦和玲瓏照看,懷安可是看不住的,她和丈夫都不在家時,還不放了羊。
懷安暗戳戳的希望爹娘都出門,自己被放羊,這樣他就可以騎上月亮去閑逛,去尋找商機,還能去尋找表哥放炮仗。
這可是他憑本事換來的自由。
可爹娘顯然不好糊弄,尤其是細心的娘。接下來的幾天,許聽瀾就差拿根繩子把他拴在身上了。
沈聿提前一天布置好次日的功課,許聽瀾去成衣店忙,就把他擱在賬房里做功課。他只好趁娘親不在的時候偷偷在紙上畫畫,等娘親進來,再蒙上一張寫滿字的紙。
就這樣明修棧道,暗度陳倉,他用了三天時間終于畫好了雙肩包的圖紙,并標注好了尺寸,看著自己歪歪扭扭的線條和字體,頗為嫌棄的搖了搖頭。
“早知道讓表哥來畫了。”他自言自語。
“什麼表哥來畫?”
許聽瀾進來,懷安將畫紙藏在身后。
“沒什麼,娘,我寫完了,可以下去玩一會兒嗎?”他笑問。
許聽瀾早將他的小動作盡收眼底,只是沒有拆穿罷了,上前檢查了桌上的幾幅字,勉勉強強,便放他出去了。
“就在樓下店里玩,不許去街上!”
“知道啦!”
懷安咚咚咚跑下樓,又咚咚咚跑回來,捧起桌上一小籃柑橘,倒在自己的前襟里,兜了滿滿一兜跑開,掉了一路。
許聽瀾無奈的笑,俯身將地上的柑橘一個個撿起,避免有人踩到滑倒。
成衣店是兩層的商鋪,前鋪后院,樓下販布,樓上是女客專用,可以試穿成衣,價格高低不等,豐儉由人。一樓長長一條柜臺旁搭了一扇壁板,壁板內有兩張長桌,桌上擺滿了縫紉工具,兩個裁剪婆子在其中輾轉忙碌。
“大嬸!”懷安嘴甜甜的,將一兜柑橘分給她們:“還沒開業,怎麼就忙起來啦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