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他一副稀松平常的神色:“殿下,人是學而知之的,不是生而知之的。”
“話雖如此……”祁王欲言又止,又措辭良久,才道:“只是世子……跟沈師傅家的孩子可能不太相同。”
沈聿擺出一副愿聞其詳的表情。
祁王支支吾吾的說:“他做事一向挺突然的,師傅要做好心理準備。”
祁王一想到榮賀搞出來的那些事情,都覺得難為人家老師了。
沈聿籠起兩袖,摸了摸腕上的佛珠,心里頭踏實不少:“殿下不必憂慮,稚子心性未定,慢慢教導就是了。”
說話間,他的目光又撞上墻上的掛畫,那應該是一副吳道子的畫,之所以說應該,是因為仿的實在有些低劣。
按照禮儀,他是不該過多直視祁王殿下,但他還是忍不住看了一眼,心中暗道:如果祁王的所作所為真的是發自內心而不是嘩眾取寵的話,假使他能登基,該是何等的圣君明主?
祁王內心的想法則截然不同——簡直七上八下:沈師傅是不是看出那副畫是假的了?他怎麼又去看花瓶了?筆洗仿的挺真啊?別看獸爐那個最假!他為什麼這樣看著孤,用贗品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吧?
第 54 章
此時門外傳來細碎的腳步聲, 已有宦官帶著榮賀進到書房。
榮賀見有外人在場,規規矩矩的行禮:“恭請父王鈞安。”
“賀兒,來, 見一見師傅。”祁王道:“這位沈師傅是壬子科的探花,有大學問,你要好好跟著他讀書,知道嗎?”
榮賀今天表現的很正常, 他一絲不茍的給沈聿行禮,稱他:“沈師傅好。”
“世子好。”沈聿也向他還禮,語氣溫和。
榮賀烏黑的眸子亮晶晶的, 抬頭看著這位新老師, 舉止斯文, 溫文爾雅, 看上去很好說話的樣子。
沈聿也端詳起榮賀,相貌清秀,舉止也還算有禮, 只是目光中透著一股笨拙的精明。這目光沈聿太熟了, 一看就是個很愛自作主張的小禍殃子。
祁王此時也措好了辭,對沈聿道:“世子是府內獨子,自小備受溺愛, 有些頑皮, 還望師傅從嚴管教。”
沈聿躬身應道:“臣僭越了。”
祁王道:“自古天地君親師,談何僭越, 此后就拜托師傅了。”
祁王將姿態擺得很低, 又或者他一向這樣禮賢下士、平易近人。
……
今日不用給世子上課。拒絕了祁王和王妃的熱情留飯, 沈聿便告辭離開了。沒有回翰林院,而是直接早退回家。
他覺得妻子一個人帶著懷安一整天, 一定已經瘋了。
誰料回家之后,并沒有他想象的雞飛狗跳。
灶房冒著炊煙,家雀在枝頭蹦跳,懷安坐在葡萄架下給芃姐兒講故事,懷銘換上新做的冬衣,轉圈兒給娘親看。純然一派母慈子孝,兄妹和諧,歲月靜好的畫面。
見到沈聿回來,孩子們紛紛迎上來。
沈聿抱起芃姐兒打量懷銘一眼:“新衣裳。”
又看向妻子:“我的呢?”
許聽瀾忍俊不禁:“孩子們長身量,你又不長。”
雖這樣說著,還是把女兒接過來放在搖椅上,令玲瓏取來一件簇新的氅衣給他試穿。
許聽瀾為他系上衣帶,撫平褶皺。退后幾步上下一打量,像在欣賞自己的一件作品,“不錯,比剛成親那會兒要好看。”
“亂說。”沈聿笑著,近前一步:“我幾時難看了?”
許聽瀾也不避,將他有些凌亂的衣領整了整:“那會兒比現在真的差點意思,還不是靠我這些年悉心打扮?”
懷銘眼見畫面開始少兒不宜,抱著妹妹薅著弟弟就去了堂屋。
懷安正磕的津津有味,冷不丁就被大哥拎進屋來,見李環媳婦已經開始擺飯了。
他一臉不滿:“大哥,該多讓芃兒看看,父母恩愛是最好的家教。”
懷銘不知他哪來的這些歪理,瞪他一眼道:“芃兒漸漸曉事了,以后在她面前說話要注意分寸。”
懷安看到一旁跪坐在椅子上,對著滿桌子飯菜垂涎三尺的芃姐兒:“她曉事了?”
這一問,懷銘也有些不確定了,他聽爹娘說,自己在這個年紀已經認了不少字,芃兒怎麼只認得菜呢?
懷銘到底也沒想明白,還是叮囑道:“總之要注意一下,還有你剛剛講的故事,什麼蛇精娘蝎子精爹,芃兒最怕蟹子了,改一改。”
懷安一臉無語,他給妹妹講的是葫蘆娃的故事啊!
“改成什麼?”懷安一臉壞笑:“狐貍精爹?”
懷銘一愣,也忍不住笑了,還挺貼切。
沈聿和許聽瀾進了,就見哥兒倆在竊笑。
“笑什麼呢?”許聽瀾問。
兩人慌忙搖頭:“沒什麼。”
卻聽芃姐兒口齒清楚,慢條斯理且拖著長腔:“狐貍精爹——”
堂屋里霎時安靜下來,連擺飯的李環媳婦和玲瓏都住了手,緊張的看著沈聿。
哥倆難以置信的看向芃姐兒,然后相互對視。
懷銘:你不是說她不懂事嗎?
懷安:她不懂事還不會學舌嗎?
藥丸!
沈聿也不惱火,拽出椅子神色如常的坐下。許聽瀾哪能容他們隨意編排父親,責怪的看著哥兒倆。
懷安慫噠噠的賠笑上前,給老爹捏肩膀:“爹,我們給芃姐兒講故事呢。
”
“是麼?”沈聿朝他一笑:“講的什麼故事,說出來大家一起參詳參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