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懷安再要張嘴,老爹又道:“不許碰夾竹桃。”
他閉上嘴不再說話,安安靜靜的跟著走。
鄒應棠常年不在,曾繁今日去了王府,值房里只剩謝彥開和陸顯。
見到懷安,兩人都掛起手里的毛筆湊上來。
陸顯贊道:“好俊秀的孩子。”
謝彥開上來就囫圇懷安的腦袋:“這是誰家的娃娃呀,長得這麼好看?”
懷安縮
依譁
了縮腦袋,感覺他在擼貓。
沈聿笑道:“懷安,叫謝伯父、陸伯父。”
懷安打了個躬:“謝伯父,陸伯父。”
謝彥開笑道:“原來是小懷安呀,聽說你不到一個月氣走了一位先生?”
懷安瞳孔震顫,誰在造謠污蔑本公子?
他乖巧順從的形象瞬間繃不住了,很認真的與這位謝伯父辯解:“是鞭策是鼓勵。陸先生決定回家準備殿試了,不是懷安氣走的。”
“懷安。”沈聿提醒他講禮數。
謝彥開笑得不行,對沈聿道:“難怪我那表弟直對我說,從沒見過這樣機靈的孩子。”
懷安這才想起陸先生就是這位伯父介紹的。
不過謝伯父和陸伯父二人與其他大佬不同,或許是文憑太高,對別人的學習成績壓根沒興趣,既會不考他背書,也不起哄讓他作詩。
跟有邊界感的大人相處,實在是太舒心了,午飯都能多吃半碗。
午后,祁王府來接沈聿的轎子到了翰林院大門外,沈聿把懷安托給兩位同僚照看,拿上牙牌匆匆出門去了。
翰林院的差事確實很清閑,且整個京城的官員體系里,只有翰林院是五日一休沐的。兩位伯父從午后就一直在討論蘇木花椒、布帛柴炭、市井奇聞,手下的編修、典籍入內稟事,也無非是簽幾個押罷了。
五天一休,朝九晚五,沒加班沒壓力沒有勾心斗角,懷安想,這不就是夢想中的工作嗎?可再一想想得到這份工作的代價,他立刻就醒了。
大白天的做什麼夢呢……
第 55 章
懷安在老爹的值房里來回轉看, 謝、陸兩人也不管他來回亂走,直到他把一整個值房都逛遍了,回到老爹的分座, 才問兩位伯父:“我爹去哪里了?”
陸顯道:“去了祁王府,給祁王家的小世子上課。”
謝彥開怕他等得著急,添道:“大概申時就回來了。”
懷安才不著急呢,巴不得老爹別盯著他, 只是比較在意一個問題:“去祁王府上課,是領一份俸祿,還是兩份?”
陸、謝二人都懵了。
沈明翰家境挺好的呀, 莫非兩口子為了鍛煉孩子, 跟孩子裝窮?
雖然詫異, 謝彥開仍然好心的告訴他:“當然是兩份。”
懷安滿意的點點頭:那就放心了!
又轉念一想, 祁王世子,那不是比自己還囂張的月亮前主人嗎?他居然落到老爹手里了?!
這可真是天理昭張,報應不爽啊!懷安幸災樂禍的笑出了聲。
兩位伯父看他的目光更怪異了, 懷安連忙斂笑, 捧起了《孟子》,開始背書。
背了沒幾句,謝彥開和陸顯的職業病犯了, 開始你一言我一語的為他講解經義。
懷安托腮凝神聽著。能蹭到兩位狀元的小灶, 他自然倍感榮幸,要知道他們做經筵講官時, 可是給皇帝和滿朝文武講課的。
誰知講了沒有一刻鐘, 丙辰科的狀元和癸丑科的狀元居然發生了分歧, 就“天人合一”應將“天道”與“人道”視為兩端,還是應以“人道”為核心, 將人道天道化等一系列問題展開了激烈辯論。
真真的是引經據典、指古摘今。
懷安一臉無語的望著兩位大佬:要不您二位出去打一架?
吵到我背書了。
今天這段背不完,我爹又要扣我的點心,你們看看誰賠?
……
沈聿終于理解了祁王的話,榮賀和懷安確實不一樣,懷安闖禍是有邏輯有目的的,還很擅長踩著大人的底線來回蹦跳,榮賀則全然沒有規律可言,漫無目的,你永遠猜不到他下一刻會干出什麼事來。
當然,他沈聿也不是什麼好糊弄的人。他對懷安心慈手軟,因為那是親生的,榮賀又不是……
午后,榮賀爬到樹上摘柿子,一群宮人太監圍在樹下緊張兮兮的喊:“世子小心啊,世子抓緊。”
看到沈聿來了,一撥人心虛的圍著沈聿打躬作揖:“沈師傅來了,沈師傅里邊兒請!”
沈聿還以為自己進了澡堂子。
他起先沒看到樹上的榮賀,直到見書房里空無一人,才知道人在樹上。
沈聿也不惱,翻出一套《千字文》溜達到院中,大馬金刀的在樹下石凳上坐下來。吩咐左右:“勞煩將梯子撤下去,人都散一散,本官要為世子授課了。”
眾人一臉懵:授課?在樹上?
可祁王殿下和王妃早有吩咐,凡是沈師傅說的話,要不折不扣的施行。于是他們撤了梯子、凳子,作鳥獸散。
“哎?沈師傅?”榮賀坐在一根橫著的粗壯樹杈上傻了眼:“喂,你們怎麼走了?扶我下來啊!”
但見沈聿一臉寬厚溫和的笑:“沒關系,世子喜歡在樹上,那就呆在樹上聽課吧。”
榮賀:???
他是個貪圖新鮮的性子,別的老師來教他,甭管他在樹上、在房頂、在水里,都只會口沫橫飛的把他勸到書房里去,讓他正襟危坐,一動也不許動,他要是敢亂動亂看,必會有一番長篇大論的勸告鉆進耳朵,端正他做學問的態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