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聿磨不過他, 又想著回京城后還沒好好帶兒子去街上逛過, 便點頭答應了。
懷銘卯時就起來上學去了,許聽瀾難得不用出門, 想在家陪芃姐兒,芃姐兒還太小,不敢帶去人多熱鬧的地方。
爺倆只好單獨上街。馬車離開安靜的胡同窄巷,車廂外聲音漸漸嘈雜起來。
懷安挑簾往外看去,只見沿街店鋪鱗次櫛比,有賣針頭線腦、布帛柴炭的,還有身穿短打挑著扁擔的商販穿行其中,有賣時令瓜果的,有賣糖茶糕餅的。
懷安一路邊走邊吃,什麼糖炒栗子、冰糖葫蘆、松子糕,見樣都要來一點。
捏糖人的手藝人見他們出手闊綽,直接招呼懷安過去,將半凝固的糖稀抽出一條直接塞進他的嘴里,問他要什麼。
懷安含含糊糊的說:“要馬。”
他和爹娘都屬馬。
攤主便叫他徐徐長長的吹氣,沒多會兒,一只奔騰的駿馬躍然手中。
懷安高興極了。
沈聿只好跟在后頭掏錢。
拿著糖人,又看上街邊的攤販正在抖空竹,可以抖出各種不同的花樣,什麼“平沙落雁”、“猴子撈月”,還能拋飛落下,用繩子接住,利落瀟灑。
懷安要了三個,他和大哥妹妹一人一個。
很好,沈聿已經可以想象芃姐兒被繩子纏起來跺腳發脾氣的模樣了。
不過難得出來玩,沈聿也不掬著他,想怎樣造就怎樣造吧。
只可憐李環九尺高的漢子,掛了滿身的零食玩具,跟在后頭丁零當啷的走著。
三人在街面上走著,迎面撞上謝彥開陪著祁王微服在街上游逛,祁王手里牽著小世子,四周還有些百姓裝扮的侍衛,若無其事的跟在附近。
謝彥開先看到了沈聿,上前打招呼。
懷安又看到了祁王世子,兩人興奮的相互招手。
沈聿知道祁王不能暴露身份,只朝他拱手行禮,如平輩一般,又叫懷安向二位伯父行禮。
懷安乖乖巧巧的打個躬道:“榮伯父,謝伯父。”
沈聿可還沒告訴他祁王的身份呢。
祁王微微驚訝:“哦?你認識我?”
懷安點頭一笑,露出一排缺三少兩的小牙齒:“認識!您是我爹的二東家。”
沈聿就知道他說不出什麼好話,剛準備捂他的嘴,還是晚了一步,忙道恕罪。
祁王先是一愣,隨即朗笑出聲。
“可不是二東家麼。“祁王道:“這孩子,也太聰明了。”
謝彥開從進府以來還沒見祁王這樣開懷的笑過。也陪著笑道:“是啊,臣見過明翰家中的兩個孩子,個個聰慧過人,尤其這一個,正當好玩的年紀。”
祁王從十八歲選妃起,就一直在追求子嗣的道路上不懈努力,可惜努力了十幾年也只造出榮賀一個。對這樣乖巧的孩子毫無抵抗力,一臉慈愛的摸了摸他的頭。
三人剛說了兩句話,發現榮賀和懷安在下頭開小會。
祁王納罕的問:“你們認識?”
“認識。”
“不認識。”
他們相互對視一眼。
“不認識。”
“認識。”
二人扶額嘆氣,真是沒默契啊!
祁王一頭霧水:“到底認識還是不認識?”
懷安老老實實道:“在京郊見過一次。”
祁王恍然大悟,那日曾繁替沈聿來問,說榮賀的荷包被搶,被沈聿的兒子出手相幫,然后將一匹白馬送給了他。
那段時間忙著處理榮賀闖出來的禍事,焦頭爛額,轉眼就將此事拋去了腦后。
“我道是誰家的孩子這樣勇敢。”祁王對懷安的印象又提升了一個檔次:“原來是你啊!”
懷安就喜歡被夸勇敢,極其受用的用力點頭。
既然遇到了,沈聿便陪祁王同行。
兩個孩子很快玩成了一團,越跑越遠。
沈聿本打算叫他們回來,祁王攔住他,朝左右使了個眼色,四下立刻便有便衣隨從狀若無意的跟了上去。
謝彥開對沈聿道:“你那日托我的事,只怕要多緩些時日,我打聽了一下,滯留京城的舉人本就不多,大多去了那些堂官府上做幕僚,愿意做西席的實在鳳毛麟角。”
沈聿道:“卻是不急的,只是勞煩子淵兄了。”
謝彥開搖手道:“跟我還客氣什麼?我也很喜歡懷安,這麼機靈的孩子,要好好給他找個先生。”
祁王將目光轉向沈聿,問:“怎麼,府上要請西席嗎?”
“是。”沈聿也不隱瞞。
祁王看著遠處湊頭說話的兩個孩子。一邊走,一邊道:“找到適合的先生之前,先帶懷安來王府讀書吧,有你這個探花郎親自教導,總好過那些舉人秀才。”
沈聿怔了怔,道:“怕是不合規矩。”
國朝沒有給皇子宗室挑選伴讀的慣例,即便是選,也應著眼于勛戚子弟。何況懷安那個無拘無束的性子,到了王府,要麼闖大禍,要麼受委屈,確實不太合適。
祁王灑然一笑:“沒有其他意思。世子自小沒有兄弟姊妹陪伴,無趣的很,讓兩個孩子結個伴而已,不壞什麼規矩。”
祁王單看沈師傅的為人處世,就知道懷安一定是個知書守禮的乖孩子,所謂近朱者赤,近墨者黑,榮賀與這樣的益友交往,潛移默化,必定會變得謹言慎行,勤勉用功。
沈聿聞言,想了想這兩個娃攪在一起將會產生的效果,心都跟著梗了一下,掩著嘴咳了兩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