借貸沒有利息,又有打水漂的風險,哪個富戶愿意當這個冤大頭?
沈聿代表欽差設宴款待京中富戶,輾轉游說,苦口婆心,狐假虎威,威逼利誘,才從這些慣會搞囤積居奇的巨富手中榨出了五萬石糧食。
當然,他也不是白借,他打算在雀兒山流民村的村口立碑,按照數量先后刻上借糧之人的名字,以表彰他們的賢德高義,讓流民村世世代代牢記他們的恩情。當然,如果還不滿意的話,修個祠也不是不行,但修祠是另外的價錢。
眾人笑著表示沈大人真是有良心講道理的好官,明明可以直接搶,卻還是送了他們一塊碑……
推杯換盞,賓主盡歡,氣氛相當融洽的結束了宴席。
雀兒山正在丈量劃分土地,山腳下搭起連排的棚戶給流民暫且容身,將不愿回鄉的流民編為保甲遷入雀兒山“流民村”,相互連保,不得鬧事或逃跑,違者連坐。
……
謝彥開代替沈聿給世子講學,每隔一日去一次王府,王府的馬車會在這天來接懷安,聽謝師傅講課。
謝彥開是唯一一個愿意進入暖棚里看菜苗,并相信他們能種出蔬菜的大人,被二人引為“自己人”,無話不談。
“謝師傅,您家有幾個孩子?”世子問。
謝彥開道:“臣有三子一女,四個孩子。”
“可真熱鬧。”世子一臉羨慕:“懷安的祖母和嬸嬸要從老家來京城了,他除了哥哥和妹妹,還有兩個堂姐和一個堂哥。”
“還有表哥表姐表妹。”懷安補刀。
世子的臉上更苦了。
“你也可以讓你舅舅給你生表弟表妹啊。
”懷安道。
世子一想,有道理!轉而去向父王提議,托人給舅舅相一門親事。
祁王此前從未關注過這件事,襄寧伯劉承歡年過弱冠,家中也沒什麼可以管事的長輩為他操持婚事,這樣游手好閑一直混下去,日后連個襲爵的孩子都沒有,朝廷就會收回他的爵位府邸土地,像雀兒山的前地主武寧侯那樣。
雀兒山的流民有地可種,全仰仗武寧侯無子,十年后終于有人想通了這個邏輯,村民們居然在山頂給他修了一座小廟供奉香火,比子孫可靠多了……這是后話。
好在劉承歡人雖然不靠譜,但從無惡名傳出,祁王便托溫陽為他尋一良配,不必非得是名門貴女,只要家世清白人品好就行。
說者無心,聽者有意。謝彥開得知沈聿的母親要來京城,恰逢沈聿外出賑災,家中必定忙亂,便告訴了妻子,看能否幫上一把。
謝彥開的妻子家世極為簡單,父親是個秀才,清清白白耕讀傳家,日常不善交際,很少出門,許聽瀾只見過她兩次。
但她十分擅長料理家務,又與謝學士一樣是個熱心腸,聞言便帶著兩個仆婦來沈家幫忙。
別看宅子已經修葺一新,大到家具,小到一應用品備齊,要花費不少心思,在韓氏的幫助下,許聽瀾確實輕快不少。
許聽瀾玲瓏心竅,與形形色色的人打過交道,還是頭一次接觸這樣坦率熱情的女子,一來二去便成了朋友。
待隔壁的宅子家什齊全,擦洗撒掃的窗明幾凈,許聽瀾便在正房擺一席面,請韓氏帶著孩子過來玩耍,算是答謝。
謝家的三個兒子年紀挨得近,最小的也有十二歲了,帶到人家內宅頗為不便,韓氏便只帶著最小的女兒謝韞上門。
謝韞今年六歲,五官小巧像母親韓氏,唯有眉眼像謝學士,穿著鵝黃色的小襖,湖藍色的裙子,梳兩個雙丫髻,在母親的提醒下上前給許嬸嬸見禮,聲音脆生生,眸子里閃著點點星光,俏皮可愛。
“呀,好有靈氣的小姑娘!”許聽瀾喜愛極了,當即送出一顆玉潤渾圓的合浦珠子給她拿著玩。
看到從屋里撒歡跑出來的小兒子和緊追其后風一樣的小女兒,頗有些嫌棄地皺眉——怎麼看怎麼像兩個土匪。
懷安見家里來了客人,便剎住了腳,主動領著妹妹上前行禮:“伯母好!”
許聽瀾笑道:“這是伯母家的小妹妹韞姐兒,這是懷安。”
懷安揮著小手打招呼:“韞妹妹好!”
謝韞不知道揮揮手是什麼禮節,但是入鄉隨俗,她也有樣學樣:“懷安哥哥好!”
堂屋擺好了飯,許聽瀾請她們母女入席。
謝韞顯然不是懷安這等懼怕交際的孩子,她能背詩,能背論語,還能對一些簡單的對子,隨便長輩提問不帶怕的。
許聽瀾艷羨極了,滿口夸贊,又夸韓氏教女有方,將來教導芃姐兒,少不得要向她請教。
韓氏笑稱:“這可不敢當,是我在家沒事亂教的,世人都重視兒子讀書考科舉,我想著女娃更要讀書明理,以后少吃虧。”
謝韞的名字仿謝道韞,謝彥開夫婦希望她日后也能有“道韞詠絮”之才,足見父母的殷切期望。
許聽瀾稱贊道:“是這個道理,女子處事本就艱難,多一分學問,多一分洞察世事的能力,少走一些彎路。
”
韓氏點頭道:“可不是嘛。”
眼見三個酒足飯飽的孩子有些坐不住了,許聽瀾道:“你們去院子里玩吧,懷安是哥哥,照顧好兩個妹妹,新院子地形生疏,別摔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