許聽瀾眼底一片笑意,指揮丫鬟幫他備好熱水,先洗去一身風塵,再去給母親請安。
沈聿握著妻子的手:“累壞了吧?胃病有沒有犯過?”
許聽瀾搖頭:“我自己留心忌口的,沒再犯過。”
“那就好。”沈聿松了口氣,又問:“懷銘懷安怎麼樣?”
“懷銘在學堂呢,懷安去王府上課了,這段時間謝學士的夫人來幫了不少忙,王府里又是他在給世子和懷安授課。”許聽瀾道:“年底備禮時要多添一份。”
沈聿打趣道:“你與他的家眷照常走禮,對謝子盛不必太客氣了,我托他給懷安找先生,找了幾個月,愣是連影兒都沒見著。”
許聽瀾駁道:“看你這話說的,人家是好心幫你,辦的成辦不成都是幫你,怎麼反倒埋怨上了。”
“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,”沈聿笑道,“祁王囑咐他‘慢慢地’找,不要急,最好找個三年五載。這等‘媚上的小人’,替我上幾天課是活該的,不用可憐他。”
許聽瀾一愣。
祁王殿下這是什麼愛好?做王爺枯燥乏味,就喜歡看孩子拆家玩?
她面帶擔憂:“他們弄的那個大棚,如今怎麼樣了?”
沈聿哼笑一聲:“過了這個年,該給他們收收攤了。”
第 69 章
不知不覺間, 沈聿畫好的九九消寒圖已被許聽瀾填滿了一大片。
二十三,過小年。老太太領著全家祭灶王,放鞭炮, 焚紙像,懷銘則領著一群弟妹去街上買糖瓜,據說是要用糖粘住灶王爺的嘴,讓他上天后不要匯報家里的壞事。
除了糖瓜, 還要買雜拌兒,也就是棗子、板栗、榛子等各色干果。
賣飴糖、年糕的小商販挑著擔子走街串巷,來到胡同里那麼一吆喝, 芃姐兒就率先往外跑。
不消誰帶著她, 都得追在后面付錢。
臘月二十九, 下了今年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。
今日沒有大朝, 沈聿早上睜開眼時才是卯時,窗外已經亮的像辰時了。
懷安推開窗向外看去,天地間一片銀裝素裹, 白瑩瑩的雪壓在枝頭, 像甜而不膩的奶油冰淇淋。
穿上厚底的羊絨靴子,帶著耳暖和冬帽,嘴里冒著白色的霧, 腳踩在雪地里咯吱咯吱的響。他又故意抬高腿, 踩出更大的聲音,身后留下一大一小的兩串腳印。
沈聿帶著懷安先去了翰林院, 處理完手頭的公文, 隨后來到王府。
衙門明日封印, 百官休假回家過年,他本打算不再在王府露面, 但謝彥開老母病了,告假在侍疾,他只好拿上書本,去王府給世子講完今年的最后一堂課。
祁王近兩個月來第一次見沈聿,拉著他又說了半晌的話。
一來是這段時間悶得,二來也確實關心流民的狀況。
祁王關心民生是好事,沈聿將這段時間發生的事詳細講給他聽。祁王聽得很認真,這是他頭一次在父皇面前過問朝政,也算是向朝廷舉薦了人才,因此頗有些成就感,仿佛親身參與了一般。
沈聿知道祁王并非真的“愚鈍木訥”,他只是從小被忽視冷落,既沒有參與過政務,也從未被教導過治國之法,人哪有生而知之的,都是一點一滴積累所得。
說起話來,時間就過得很快。
沈聿來到世子所的書房,前院,太監們在石階上掃雪,掃除一條窄小的通道,后院,怕積雪將大棚壓塌,花公公每隔一會兒就要親自清理。
榮賀和懷安并沒有在殿內溫書,而是帶著幾個年紀相仿的小太監,分成兩隊在雪地里打鬧,玩的忘乎所以,竟沒看到沈聿的到來。
守門的太監見沈師傅來了,欲上前稟報,被沈聿攔了下來。
今年入冬后只飄過幾場小雪,昨夜難得下一場大的,小孩子看到厚厚的積雪哪有不激動的?
沈聿也不打擾他們,輕手輕腳的走進書堂,坐在靠窗的位置上,隨意取了本書看。
直到小太監跑來提醒他們去用膳,兩個孩子才驚覺已經到了中午。
“沈師傅怎麼還沒來?”榮賀問。
小太監說:“沈學士早在殿內等了二位半天了。”
兩人張了張嘴,互看一眼。
“怎麼不通稟一聲?”榮賀責怪道。
“沈學士不讓。”小太監心里委屈,心說沈學士堂而皇之的穿過院子,您二位連頭都沒抬一下。
“沒事的。”懷安是了解親爹的:“我爹不叫我們,就是默許我們玩兒的。”
兩人一前一后跑進書堂,沈聿果然一臉哂笑的看著他們:“玩痛快了?”
榮賀有些心虛。
“還沒有。”懷安一臉期待:“如果能再玩半天,就是真的痛快了。”
榮賀錯愕的側頭看他,仿佛在看一只蹬鼻子上臉的猴子,他覺得自己臉皮夠厚了,沒想到懷安這里還要加一個“更”字。
“美得你!”沈聿不溫不火的將書一丟,對榮賀道:“世子,先用膳吧。”
這時有小太監入內提醒,殿下請他們過去一道用膳。
這并不是什麼稀奇事,沈聿應了太監,便領著榮賀和懷安往正殿去。
中堂里還有兩位師傅,一個叫孫燮,一個叫林牧,除了謝彥開,都到齊了。
席間依然在談論賑災事項,災民的去處等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