圍觀群眾越聚越多,沈謝兩家趕到,各自拉著自家孩子詢問有沒有受傷。萬幸懷安只是掌心擦破一點皮。
這時才有個年輕婦人撥開人群跑過來,抱起孩子,疊聲對車夫道:“對不住對不住,是我家孩子,一眼沒看住跑到路中間去了。”
路人夸贊懷安勇敢的同時,紛紛指責婦人和車夫。
馬車上走下一個中年男人,沈聿抬眸一看,竟然是順天府知府曹斌,想來是怕人多出事,親自出來巡視地面呢。
若是懷安稍慢一步,那麼小的孩子就卷到馬蹄車輪底下去了,后果不堪設想。
曹知府身著便服,并未暴露身份,關切的詢問孩子有否受傷。
“沒有沒有,只是受了驚嚇。”婦人趕忙道。
曹知府見孩子哭的可憐,從荷包中掏出一小錠銀子,交給那位婦人:“讓給孩子買點好吃的壓壓驚。”
婦人接過銀子,千恩萬謝,匆匆拉著孩子離開。
全程沒有對懷安說出一個“謝”字。
懷安倒不是施恩圖報的人,只是覺得她形色慌張,不知在急個什麼。
百姓們紛紛稱贊曹斌為人良心厚道,曹斌卻對圍觀百姓道:“大伙散一散吧,不要都擠在一處。”
眾人感到莫名其妙,這人干嘛管別人擠不擠呢?
謝韞拽了拽懷安的衣袖,奇怪說:“你有沒有覺得,那個嬸嬸不像孩子的親娘。”
正在享受夸贊的懷安笑容凝固。
對啊!他們的爹娘匆匆趕來,先問是否受傷。那個婦人抱起啼哭不止的孩子卻連看都沒看一眼,知道孩子險些被馬蹄踩到后的反應,還不如看見錦衣華服的貴人反應大。
車主下車詢問情況,她張口便說孩子沒有受傷,她是怎麼知道的?
懷安從小荷包里掏出一角銀子,假裝從地上撿起來,對著婦人的背影喊:“嬸嬸,嬸嬸,你的錢掉了!”
好心的路人也幫忙喊:“喂,錢掉了。”
婦人仿若沒聽見似的,反而加快了腳步。
人們議論紛紛:“這人怎麼這樣?”
“難不成是個聾子……”
“剛剛跟她說話也聽得見啊。”
曹知府瞧出一絲端倪,命兩個隨從跟上去,不要打草驚蛇。
懷安拽著老爹的衣裳,急道:“爹,那人八成是個拐子!”
“沒事了。”沈聿攬住兒子,壓低了聲音對他說:“那兩個跟上去的隨從,是順天府的公差。”
懷安恍然大悟,他們是公差,那麼眼前的中年男人應該就是曹知府了!
嚇,真是喜聞樂見,人販子碰到首都市長了!
京城的父母官果然很難做,上頭一大堆的“婆婆”,中間一大堆“妯娌”,下面一大堆“逆子”……
曹知府依然在勸大伙散開,大伙依然覺得這男的有病——不過既然已無熱鬧可看,慢慢的也就都散了。
沈謝二人這時才朝曹知府施禮,口稱“府尊”。
年前賑災時曹知府見過沈聿,印象頗深,此時在街上遇到,倒也不驚訝。
“令郎膽大心細,有勇有謀。”曹知府笑道。
“是謝妹妹先看出來的!”懷安忙說。
曹知府摸摸懷安的頭,又將目光落在謝韞身上,贊道:“小小年紀冰雪聰明,謝學士有女如此,真令吾等羨慕。”
謝彥開謙稱謬贊,牽起女兒的手,得意的笑容都快藏不住了。
當著曹知府,二位老爹一派“維護治安人人有責”的高風亮節,曹知府前腳離開,二人的表情堪比川劇變臉。
懷安心道不妙。果然,兩位學士你一言我一語,一路都在給兒女們灌輸保護自身安全的重要性。
到家的時候,芃姐兒軟塌塌趴在老爹肩頭,打著哈欠念道:“身體發膚受之父母,君子不立危墻之下……”
懷安嘆氣,天知道他們念了多少遍,芃姐兒都會背了!
第 79 章
今年宮里節省開支, 東安門前的空地上不再有太監放煙花。百姓們看完鰲山燈后也沒能等到滿天絢爛的煙花,只有沿街商鋪放出的短小無力的彩珠筒。
對此,習慣了上元節火樹銀花徹夜狂歡的京城百姓們一下子就萎了, 亥時剛過,燈市上便少了一半的人。
芃姐兒已經昏昏欲睡了,兩家人興致已盡,便一起提早回了家。
在老爹和謝伯伯疊加式緊箍咒之下, 懷安總覺得自己忘了什麼事,不過他歷來忘性很大,并不太著急, 反正著急也想不起來……
祁王今天說好了陪兒子, 從下午開始逛廟會, 天色將暗時來到了熙熙攘攘的燈市, 看完鰲山燈,便又來到東華門外的護城河邊。
夜風還很涼,河邊卻仍是人影竄動。
河面上千萬盞河燈浮沉搖曳, 星星點點匯聚成一條銀河似的燈帶。
榮賀裹著銀鼠皮領子的披風坐在河邊, 逛完元宵燈市的人們,往往都會來放河燈,他和懷安商量著在此“偶遇”, 可這家伙顯然不知道出了什麼岔子……
對于好友的不靠譜, 榮賀已經習以為常了,便打算看一會兒河燈就走。
祁王站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, 扮做尋常百姓的侍衛上前詢問:“爺, 此處人多眼雜, 不宜久留。
”
祁王道:“再等等吧。”
少頃,他看到一個蹲在路邊扎河燈的小女娘, 兩文錢一盞,款式各不相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