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象”字沒出口,就被老爹一把擒住。
沈聿拎著他的耳朵,咬牙切齒:“你可是越來越離譜了,改天索性把祖宗牌位劈開來當柴燒?”
“我燒牌位干嘛?他們又沒惹我。只是開一個馬甲號!行走江湖的小號。”
懷銘拿文章進來,只見弟弟齜牙咧嘴的辯解著什麼馬甲號。
沈聿見長子來了,也懶得再聽懷安扯淡,松開手,整整凌亂的衣衫,大步往屋里走。
“你也過來。”這話是對懷安說的。
懷安揉著被揪紅了的耳朵喪眉耷眼的跟在后頭。
沈聿但凡這樣叫他,一定是要提問他背書,一邊和大哥探討文章一邊提問,難度取決于文章中引用了什麼樣的典故和圣人之言。
“真是神仙打架,小鬼遭殃……”懷安心里哀哀的哭泣。
“你說什麼?”沈聿問。
“沒什麼沒什麼!”懷安趕緊賠上一個可愛的笑臉,只求不要被虐的太慘。
……
劉公公出面,還真在城南郝家胡同找到一家經營不善的書坊,且價格極低。
懷安擔心有坑,趁著還在端午學假,與榮賀一起親自去現場看看。
從馬車上下來,兩人都驚呆了,盡管來的時候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,可也沒想到,會破敗到這個地步啊!
侍衛搶先一步,推開腐朽破落的院門,誰知習武之人力氣大,只聽“砰”的一聲,一扇院門轟然倒下,卷起滿目灰塵。
另一扇用生銹的合頁掛在門框上,嘎吱嘎吱,搖搖欲墜。
侍衛訕訕的,不敢再碰它了。
一行人鉆進院子里,只見缺磚少瓦,遍地殘葉。
兩個嬌生慣養的小公子,掩著口鼻咳嗽了幾聲。
“這院子讓炮轟了嗎?”看著東倒西歪的院墻,花公公發出疑問。
牙人賠笑道:“至少還是很寬敞的,修葺修葺就能用。”
前院的確很寬敞,一排倒座房里是堆積如山的雕版和書本,厚厚一層塵土,掛滿蛛絲和落葉。
里面套著一個隔間,踩著滿地木屑,入眼是一張大大的桌子,桌上擺滿刻板工具。
另有一整面墻的書架和一張小床。
桌子后面窸窣作響。懷安以為是老鼠,結果桌子下頭鉆出個人來,嚇了眾人一跳。
他們以為這麼破的院子已經沒人照管了。
“這位是郝師傅,郝家書坊的老師傅了。”牙人介紹道。
懷安將目光落在這位老師傅身上,原來他老人家剛剛在地上撿刻刀來著。
只見他堪堪坐定,刀走龍蛇,在木板上飛速雕刻反向字,力道均勻,線條干凈。
懷安驚呆了,安江書坊里雕版師傅,必須將寫好的文字及圖案內容反貼于木板上。用菜油涂刷紙張表面,使宣紙更加透明,字跡更加清楚,再進行雕刻。
可是眼前這位年老的師傅,居然可以在木板上直接雕刻!
懷安湊近老人家,問:“師傅,您今年貴庚啊?”
老師傅側耳仔細聽,然后比劃出兩個指頭:“不貴,一月二兩,半年沒開工錢了。”
牙人忙提高了嗓音:“是問您多大歲數。”
老師傅這次聽清楚了,咧嘴一笑,露出缺三少兩的一排牙:“七十啦!”
“老人家有點耳背。”牙人道:“這老師傅年輕時很有兩把刷子,后來郝家落魄了,書坊也沒什麼生意,他依舊不肯走,有事沒事就在前院里雕木板……”
老師傅接茬道:“這手藝不能落下。
”
“嘿,”牙人無奈道:“這會兒聽得倒是清楚。”
“這家書坊,是郝家三代人的心血,到了這一輩手上,東家不擅經營,境況越來越差。”
幾人了然的點點頭。
牙人接著道:“主人家潛心舉業,便決定將它賣掉,換取考試的川資。”
雖然時下變賣祖產參加科舉的大有人在,但事情發生在眼前,懷安仍是一陣唏噓。
牙人又帶他們走進二門,后院比前院境況好一點,三間正屋,兩間廂房,至少像個能住人的地方,也確實住了人。
一個三十歲上下,身穿粗布直裰的讀書人,正坐在破舊的竹椅上搖頭晃腦,大聲讀書。
他手里拿的是一本《春秋集注》,是是大哥懷銘前兩年就已經熟讀牢記,融會貫通的東西。這就是人類的參差。
懷安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未來……
牙人向他們介紹道:“這位就是此間主人,郝秀才。”
懷安:……
居然還是個秀才,懷安撇撇嘴,草率了,自己可能還不如他呢。
第 80 章
郝秀才誦書太過投入, 這時才見有客人來,擱下書本,命書童倒茶。
懷安瞧著四下簡陋的竹制家具, 連個坐的地方也沒有,忙稱不必,急于切入正題。
這是一座三進院子,三院還有一座后罩房, 但因宅子要變賣,家里的女眷老小都暫時搬到了那里,不便給人看, 也沒什麼好看。
牙人給出了八百兩銀子的價錢。
其實郝家胡同的地段確實好, 距離東華門不遠, 交通便利, 八百兩銀子買一套三進四合院幾乎算是白撿。
但懷安仍舊有些遲疑。書坊年久失修,破敗成這個樣子,想要恢復運轉, 需要投入大量財力精力修繕, 跟重建也沒什麼區別。
牙人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,便道:“這個地方靠近大街,馬車出入通行都很方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