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天光微明,打更的更夫發現靈石被劈開成了兩半,截面處有兩行金色的篆文,當即匯報到縣里。
縣衙派識得篆體的書吏去看,并拓下了靈石上的文字,送入京中向陛下報喜。
皇帝抖開那副拓片,只見上面寫著:“承祜于天,大道永吉。”
仍沉浸在雍王生子的喜悅中的吳琦,聽到這一消息,整個人險些如靈石一般裂開。
他指著羅恒大罵:“愚不可及的東西!弄個神龜,弄個白鹿,弄個七彩祥云,弄個什麼不好!誰你們讓弄讖文了?金石銘文,魚腹丹書,你們要造反是嗎?!”
羅恒汗如雨下:“應該不至于吧……那是陛下的親孫子。”
“不至于?因為一句讖言,連最鐘意的兒子都要送到封地避妨,眼下正愁怎麼讓雍王回來呢,你們現在又弄出一句’承祜于天’,你索性夜闖乾清宮,將傳國玉璽搶出來,直接塞到他們父子手里吧。”吳琦極盡譏諷之能事,宣泄心中的憤怒。
羅恒垂手不敢說話。
“陛下喜歡祥瑞,喜歡的是稱頌國運昌盛君主圣明的吉兆,不是暗示儲君之位的讖言,更不是拿他當二百五給他看雜耍!”吳琦道:“你且看好吧,皇孫想要入宗祠,難了!”
如吳琦所言,皇帝拒絕了雍王入京的請求,甚至以年紀尚幼為由,拒絕為皇孫賜名以及記入族譜。
不讓孩子上戶口,變相相當于不承認他的出身,這可是頂嚴重的大事。
換作別的皇帝,御史言官多少會彈劾一下,可是永歷一朝士風不振,壓根沒人敢過問天子的家事。
滿朝文武只有震驚的份,各種揣測層出不窮,譬如雍王多年不孕,小皇孫的親生父親另有其人云云。
其實真相并不重要,重要的是昔日盛寵加身的雍王,失去圣眷也只在一夕之間。
正當眾人以為,雍王弄巧成拙,祁王將迅速崛起的時候,后者照舊深居簡出,做他的隱形人。
可真沉得住氣呀。
……
相比之下,西長安街的香皂坊開業,就算不得什麼大事了。
因有皇家的股份在,開業儀式秉持一貫的低調。
坊間關于香皂的來歷眾說紛紜,有人說發明者是個七八歲的小孩子,玩耍中無意間發現;也有人說是江南某縣的特產,但因為做工極其復雜甚少有人知道;又有人說是某個世家大族的百年秘方,大族沒落了,賣掉配方還債云云。
懷安對此持無所謂的態度,畢竟他的人生理想是當小閣老,不是當“肥皂之父”,且并不復雜的制造工藝遲早會被其他商家仿制甚至超越,眼下早早占領市場,多賺點錢才是實在的。
在文運昌盛的安江縣,特別是在趙知縣的治理下,懷安一直以為經商是最末流的行當,但來到京城后他才漸漸發現,世人對商人的態度早已不復開國之初的歧視,特別是“納捐”制度的推行,使商人的政治地位得到顯著提高,官員家里,也或多或少都有商鋪產業,供應著他們為官的花銷。
既然大家都在賺錢,懷安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呢?
何況他不是為了賺錢,建暖棚是為了冬天能吃到蔬菜,開書館是為了豐富孩子們的精神世界,開皂坊是為了讓家家戶戶都用上更好的清潔用品。
順便賺錢,嗯,對。
皂坊掌柜是皇鋪原本的掌柜,姓丁,溫陽公主索性將他派給懷安,讓他繼續打理這間鋪子,大小事物直接向懷安匯報。
丁掌柜是個有些發福但做事還算利落的中年大叔,很符合傳統認知里的掌柜形象。他花了半盞茶的功夫,便接受了自己的新東家是個小娃娃的現實。
開業當天,丁掌柜進進出出迎來送往,應付著京中各界前來道賀的賓客。
懷安可就省心了,帶著陳甍和榮賀,背著手到處溜達。
這間鋪面是皇家產業,前店后院,店面兩層樓高,從前是個酒樓,酒樓經營不善,開春就被溫陽公主下令關掉了。如今改成皂坊,重新裝修,雅致但不過分華麗,柜臺貨架都是原木色的,只上了一層木蠟油,沒有刷大漆,貼合純凈自然的理念。
當然,這世道也沒有多少添加劑可以使用。
一樓供應普通香皂,價格也分低中高三等,豐儉由人。
與尋常店鋪不同的是,一樓的角落被騰出一個很大的位置,用圍欄圍起,放置了不少奇形怪狀的木制器具。
“這是什麼?”榮賀好奇的問。
“這是孩童寄存區。”懷安說著,蹬掉鞋子跳了進去,給他們演示。
“這個是滑梯,從后面的攀爬網爬上去,從前面的滑梯滑下去,下面的洞洞可以鉆來鉆去。”
除此之外,還有一些木馬和秋千。
陳甍和榮賀體驗了滑梯,確實很有意思,不過他們是大齡兒童了,放在普通人家都算半個壯勞力了,也只是體驗一下而已。
“你弄這個干什麼?”榮賀坐在秋千上晃來蕩去。
懷安得意的說:“咱們店里的香皂種類繁多,很多客人是帶著孩子來的,孩子吵鬧,會讓她們失去耐心,把孩子扔進這個地方,保證一個時辰都不會哭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