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是真的嗎?”他的眼眶都濕潤了。
懷安道:“我之前也不信,覺得他是胡編亂造、嘩眾取寵,直到昨天真的見到了紅薯。”
“如果真有這些東西,那國初下西洋時,為什麼沒能帶回來呢?”榮賀問。
懷安沉吟片刻,揣測道:“大概是此前發現的國家并沒有這些東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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……。”
榮賀十足認真的對懷安道:“雖然他們都不相信你說的話,但我還是很看好它的!”
“你真的這麼想?”懷安激動的問。
榮賀點點頭:“是啊,還記得我們種的甜瓜嗎?長相越猥瑣的就越甜,你看這東西,長得多猥瑣,一定特別好吃。”
懷安一臉黑線:“謝謝你啊……”
“別客氣,”榮賀道,“你是我兄弟嘛,當然要支持你了!雖然大人們總說你信口開河,但你哪一次說出的話沒有做到?”
懷安大為感動,拍著榮賀的肩膀:“兄弟啊,還是你懂我呀!到時候一定請你吃烤紅薯!”
“烤紅薯?好吃嗎?!”
懷安道:“應該……很好吃吧!”
兩人聊了好半天,提起筆來,發現各自硯臺里的墨都已經干了。太監們忙走到桌前,為他們重新研磨。
轉眼到了午膳時間,他們依舊沒寫完,有沈師傅的命令在前,花公公不敢傳膳,誰料膳房竟主動送來了飯食。
宮女們進進出出,碟碟碗碗發出輕微的聲響。
兩個孩子正是能吃的年紀,這兩天活動量大,早已餓的前胸貼后背了,看著一桌葷素搭配的菜肴食指大動。
確認過了,應該還是親爹,不會真的餓著他們。
自打暖棚里的第一批蔬菜上市以來,祁王府和沈家,甚至是溫陽公主府,即便在冬令春荒青黃不接的時候,也能吃上新鮮的蔬菜,不用只吃蘿卜、白菜、韭黃一類。
從前覺得王府的膳食并不好吃,直到進宮吃到了御膳……只能說有身在福中不知福了。
他們剛準備掛起毛筆,洗手開飯,便見祁王和沈聿悠哉悠哉的走進來,在食桌前坐定。
兩人起身對他們行禮。
“嗯,”祁王道,“你們繼續。”
隨后兩人當著他們的面,慢條斯理的開始用膳,甚至推杯換盞的飲起酒來。
兩人的吃相都是很好看的,可也很誘人啊!
兩個孩子登時氣成了河豚。偌大的王府,在哪里不能吃飯,非要跑到書堂里,書堂是吃飯的地方嗎?
懷安憤憤瞪著老爹:喂喂喂,這位公務員同志,你在上班啊,有沒有點職業操守,怎麼還喝上酒了?
你敢看著我的眼睛嗎?你坐著我站著,你吃著我看著,我不但要看著聽著,還要抄書。
這是親爹能干出來的事嗎?
這是人類能干出來的事嗎?
這是……
沈聿一抬頭:“抄完了?”
兩人登時癟了,搖搖頭,坐回書桌后繼續抄書去。
……
吳琦和桑東東一同被關入都察院獄。吳琦不斷向審問他的御史解釋,自己是冤枉的,自己被兩個小孩兒賣給了那個呂宋商人,是被抓到船上去的。
御史又問他:“為什麼拋下母親的靈柩獨自逃跑?”
吳琦怒道:“你去問順天府啊,出了內城至少有幾百人在追殺我,我不跑等著被亂刀砍死嗎?!”
御史又提審桑東東,桑東東矢口否認——他們分明是在平等自愿的前提下雙宿雙飛的,不存在現金交易,不是人口買賣。
吳琦與其對質,那個棕紅色的果子不算交易?
桑東東更加賣力的否認,小閣老誤會了吧,哪有什麼果子?如果有人拿果子買人,那賣家一定是二傻子。
……
祁王府的書堂里,兩個“二傻子”同時打了個噴嚏。
他們終于抄完了書,檢查過關,才被允許吃午飯……沈聿下午要去國子監講學,問懷安是跟著他還是留在王府。
懷安回憶上一次跟著老爹去國子監,搬了個小板凳坐在率性堂的最后一排,聽老爹旁征博引,講那些博大精深的學問,上下眼皮直打架,昏昏欲睡。
下課之后,率性堂的監生們不是捏他的臉,就是揉他的腦袋,不知道是不是很解壓,反正當事人內心是拒絕的。然后老爹會把他帶離課堂,別以為是救他于水火,而是把他帶人另一個火坑。
因為老爹的值房里,他的上司和同僚紛紛問他:“小懷安,聽完這堂課,可有什麼心得?”
沒天理啊!讓一個小學生去國立大學聽課,還要問他有什麼心得!心得就是硬木桌子不如家里的被褥睡著舒服,他敢說嗎?
“我還是留在王府吧。”懷安對老爹道:“您散衙時過來接我。”
沈聿點點頭,交代他不要傷害祁王殿下,更不要傷害來給祁王侍講的謝伯伯——經歷過兩次嚴重的物理傷害,謝彥開都有些心理陰影了。
懷安很認真地點頭,他現在的注意力全在紅薯上,沒心情陪祁王釣魚燒烤,也不關心謝伯伯有沒有好好拉筋練功。
沈聿看向案頭上那顆系著蝴蝶結的丑陋果實,暗暗嘆氣。現在回想起來,其實種地已經是他們最溫柔的作妖方式了,種就種吧,強身健體,了解稼穡時令,總比跑到外面拐賣人口要好。
兩個孩子豎著耳朵,聽著沈聿的腳步漸行漸遠,騰地一聲跳起來,開始研究那顆紅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