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聿、許聽瀾啼笑皆非。
懷安又道:“可是他于國有功, 為什麼要讓他回老家?”
“因為他向上官行賄。”沈聿隨口敷衍他。
“上官是誰?”懷安問。他不記得老爹有個同僚姓上官。
沈聿刮著他的鼻頭解釋:“上官就是上司, 曹鈺的上司是吳琦。”
曹總督向吳琦行賄, 才能得到足夠的錢糧剿滅倭寇, 能而不廉卻勞苦功高,因此是非功過,只能留給史書去評判了。
懷安一臉認真的陷入思考。
沈聿夫妻從不打擾孩子思考問題, 留給他足夠的空間, 他總會得到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答案。
只見懷安兩眼泛著異彩:“連總督都要向吳琦行賄,原來當小閣老這麼賺錢呢!”
……
沈聿咬著后槽牙盤珠子,許聽瀾巴不得立刻回老家, 把她那個財迷弟弟打一頓, 歸根溯源應該是外甥隨舅……
懷安對爹娘的忍耐極限渾然不覺,還美滋滋的說:“爹, 最近朝里坑多蘿卜少, 您又要升官了吧?!”
沈聿瞪他一眼, 這叫什麼話?
居然還挺準確……
正當爹娘無言以對,下人來報, 祁王府的馬車來接懷安。
懷安期待的看向爹娘:“應該是叫我去看紅薯苗呢,我可以去嗎?”
沈聿一臉無奈:“去吧。”
懷安高興的躥起來,一蹦一跳的跑了出去。
在二人的精心呵護下,在花伴伴每天編排一支歌舞的熏陶下,紅薯苗長了近一尺高,終于可以栽種了。
他們在暖棚里開辟了一小塊地,開淺勾,將修剪過枝葉的紅薯苗壓入土中,而剪苗之后的紅薯可以繼續浸水,嘗試收獲第二茬、第三茬薯苗。
然后就是等待收獲了。
此時正值年下,寒冬臘月,大雪紛飛,從溫暖如春的暖棚里出來,兩人凍的瑟瑟發抖,花伴伴、劉伴伴忙幫他們裹上厚衣裳。
懷安不禁有些擔心,萬一種植方法有誤,萬一天寒地凍,暖棚也發不出紅薯,那可什麼辦呢?
救國救民事小,丟面子事大呀!
呸,反了反了,救人事大,面子是第二位。
種完紅薯,家里就開始忙年了,但今年不比去年熱鬧,家有春闈考生,從上到下都是輕手輕腳,怕影響大爺讀書。
即便是最鬧騰的懷安和芃姐兒,一到前院,都不得不開啟靜音模式,躡手躡腳的跑到胡同里買糖瓜、糕點、果子。
挑著擔子的小販瞧這家孩子總是鬼鬼祟祟,以為是背著大人出來買零食,也心照不宣的閉上嘴,用手比劃著價格。
“小哥哥,他真可憐,不會說話。”芃姐兒邁著小短腿跟在懷安后頭,小小聲的說。
小販在身后也搖頭嘆氣:“大戶人家的孩子真可憐,過年吃個零嘴還要偷偷摸摸的。”
懷銘讀書再忙,每日也要到上房來給爹娘請個安。
許聽瀾瞧著長子愈發寬展的肩背,俊朗的五官,幾乎看到了丈夫年輕時候。
懷安是爹娘各隨一半,懷銘與沈聿則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,不像懷安那樣唇紅齒白的漂亮,卻勝在眉目舒朗,儒雅而不失英俊。
許聽瀾做主,給他定了陸學士的長女陸宥寧,春闈之后就下聘。其實兩個孩子小時候見過,懷銘去年替父母去陸家走禮拜年,陸學士對其贊不絕口,至于陸家小姐有沒有在屏風后面觀望,那就不得而知了。
再加沈聿潔身自好,私德不錯,門風嚴謹可想而知,將女兒家進沈家,陸學士是完全放心的。
二月二,龍抬頭。
沈聿休沐,全家不用早起。懷安一覺睡到大天亮,一骨碌爬起來,頂著雞窩頭去給月亮打掃馬廄,便見灶房里王媽媽和郝媽媽正在攤春餅,香氣撲鼻。
一家人圍坐在一起裹春餅吃。熱騰騰的薄餅面香四溢,裹上綠豆芽、韭菜、肉絲、蛋絲、香菇,一口咬下去,薄餅有嚼勁,豆芽脆爽,香菇絲、肉絲醇厚鮮香,配上一碗小米粥,簡直是人間美味。
沈聿宣布今天全家去郊外踏青郊游。
云苓掀開厚厚的簾子進門,一陣料峭寒風吹進堂屋,懷安先是打了個噴嚏。哪有二月初春游的?
懷安勸道:“爹,我大哥還有七天就要參加會試了。”
沈聿滿不在意的“嗯”了一聲:“滴水穿石,非一日之功,十年寒窗都過來了,文章火候不在這一日兩日。”
兩輩子大小考試都指望臨時抱佛腳的懷安,恨不能扇自己一巴掌,學霸之間交流,學渣亂插什麼嘴?
許聽瀾卻說道:“你帶著兒子們盡管鬧,芃姐兒太小了不能去,傷風著涼可怎麼辦?”
時下五歲以前孩子的夭折率實在太高,小孩子免疫力差,一個傷風感冒就有可能要了孩子的命。
沈聿便只好帶著大兒子小兒子,大侄子小表侄打馬出城。
懷安坐在老爹的馬背上,手里遛狗似的牽著月亮。此時才明白,原來此行的目的是要捕一對鴻雁,作為大哥下聘的主禮。
論騎射,沈聿不輸武將,可是要抓活雁,卻遠沒有他想的那樣簡單的。
大雁白天很少休息,休息也是在高高的樹上,且雁群聚居,有“雁奴”站崗,警惕性非常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