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張岱不一樣,他昨天觀察到,張岱喜歡將一塊飴糖含在嘴里,所以他袖子里的糖果并非只為村里的孩子們準備,而是自己也喜歡吃糖。
愛吃甜食的人,怎麼能抵的住拔絲地瓜的誘惑呢?這叫投其所好。
席間,兩個熊孩子家長殷勤款待。
總管王府膳房的徐公公從食盒中取出一條清蒸鱸魚:“這是由進鮮船從松江運來的,新鮮肥美。”
祁王招呼道:“張先生快嘗嘗。”
接著是燒羊蹄,鵝巴子肉,羊肉水晶餃,胡椒醋鮮蝦……
說心里話,王府膳房庖丁的手藝還比不上街頭尋常飯館的廚子,讓張岱在心中直呼暴殄天物,白瞎了這些食材。
酒過三巡,菜過五味,張岱心中的怒火也消得差不多了,徐公公又從食盒中取出一盤金黃色的菜肴,飄著焦糖的香味。
徐公公介紹道:“這是膳房研制的新菜式——拔絲地瓜,殿下,張先生,沈師傅,這道菜一定要趁熱。”
說著,用公筷夾一筷子地瓜,瞬間拉出細長的糖絲,往涼水里蘸一下,用小碟子盛著,放在三位面前。
祁王的本意是讓他們再上一盤烤紅薯,至于眼前這硬邦邦裹著糖衣和白芝麻的菜,他和沈聿都沒有見過。
三人面面相覷,各自夾起一塊硬邦邦的地瓜淺嘗一口,琥珀色的糖皮“嘎嘣”一聲碎了,甜絲絲的脆皮配上軟糯的薯肉充盈在口齒之間,香甜適中,酥脆不粘牙。
“你說這菜叫什麼?”祁王問。
徐公公又答:“拔絲地瓜。是沈公子想出來的法子,將紅薯塊用熱油炸兩遍,放進熬好的糖稀中翻炒均勻,撒上白芝麻,便可做出這樣的效果。
”
三人恍然大悟。
張岱絕口夸贊:“小孩子的奇思妙想,果然不同凡響!”
仿佛剛剛被綁架的人不是他。
“只是,這地瓜是何物?”張岱問。
祁王用筷子指指盤中金黃色的薯肉:“這就是孤那日跟先生提到的紅薯。”
“啊?”張岱微微張口:“果真有紅薯這種東西?”
“是啊。”祁王又簡單向他介紹了此物,從產地到口感,再到生長周期和畝產。
沈聿接話道:“只是目前看來,這個舶來的品種并不適應國朝的水土,需要重新育種和選苗,研究出真正適合我大亓土地的種法。”
張岱恍然大悟:“所以他們派人去流民村堵我,是想請我幫忙種紅薯?”
“是。”祁王與沈聿異口同聲道。
張岱沒有再追究他們的“邀請”方式,垂頭沉吟片刻,問:“我可以看看薯苗嗎?”
“當然可以!”二人喜出望外,忙命人頭前去世子所傳話,張先生要去看薯苗。
進入盛夏,紅薯便不需要種在暖棚中了,而是被他們重新開墾出一小片地,露天重在了暖棚旁邊。
這次選擇土培,剩余的紅薯已經全部被栽種下去,大半月的時間,就發出高約一尺的藤苗,郁郁蔥蔥的,煞是好看。
“說來慚愧,此物是兩個孩子在京郊玩耍時偶然獲得,起先孤只當是胡鬧,沒管他們,誰料半年之后,竟真的中出了一片。”
祁王叫來懷安和榮賀,為張岱講解育苗和種植的整個過程。
張岱聽后,先是沉默片刻,然后彎腰,用粗糙的手拂過那一叢叢的薯苗,對祁王道:“草民雖不識此物,但愿意一試,只是有個條件。”
“先生請講。”祁王道。
“請殿下在雀兒村賃一塊土地,一個房屋。”張岱道。
祁王道:“當然可以,孤再派兩個人,服侍先生的飲食起居。”
“那倒不必。”張岱擺手道:“草民發妻早逝,獨居慣了,一簞食一瓢飲便可度日,人多反而累贅。”
祁王嘆道:“先生嶙峋風骨,令人佩服,以后有任何需要,先生盡管開口。這是挽救生靈的大計,祁王府上下定當全力配合!”
祁王的態度令張岱有些感動,他并袖一揖,道:“殿下煞費苦心,以求提高畝產推向民間,而不是獻給陛下做祥瑞,實在是黎民之福,社稷之辛!”
沈聿親自去送張岱,祁王轉頭叫來兩個孩子,令徐公公當著他們的面切了兩把蔥。
兩人被熏的一邊流著淚一邊滿屋跑,徐公公緊追不舍,榮賀問:“父王,這是干什麼呀!”
“別說話!”祁王瞪他們一眼。
門外放風的陳公公進殿:“殿下,沈師傅回來了。”
“快快,收了!”祁王一聲吩咐,宮人太監迅速清理現場,還往獸爐里點上了香薰除味。
沈聿原本是揣著火氣的,見兩個孩子站在殿中抹眼淚,那股火生生憋回肚子里,狐疑的問:“遂了你們的心愿,怎麼還哭上了?”
兩人只是淚眼汪汪的看著沈聿,祁王殿下不讓他們說話。
祁王道:“沈師傅,孤已經狠狠訓斥過他們了,你瞧瞧,都把他們罵哭了。”
沈聿仿佛聽了一段天方夜譚,將信將疑的回頭,兩人搗蒜似的點頭。
“好吧。”沈聿揣起兩手:“你們回去也要把手底下的人好好管一管,哪怕綁架不是你們的本意,縱成惡奴闖出大禍,就是你們的責任。
”
兩人還是老實巴交的點頭。
沈聿又道:“所幸這次結果是好的,原想免你們一天功課,既然殿下認為該罵,那就不免了,回去寫一份悔過書,明天交上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