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品官長子聘婦,沈聿和懷銘各有三日假。沈聿不用上衙,一早便穿著齊整,和妻子一起在上房等著新婚夫婦上來敬茶。
陸宥寧一身大紅色的團紋襖裙,外罩紅色紗制氅衣,朝著沈聿夫婦盈盈下拜,滿頭釵樹沒有發出絲毫響聲,鬢邊一對耳珰幾乎紋絲不動。這氣氛搞得懷安都有些緊張,默默將爬上花架的芃姐兒抱下來。
喝過兒媳敬上的茶,沈聿夫婦裝模作樣的訓了幾句話,夫妻相處要互敬互愛,舉案齊眉云云。
許聽瀾摘下腕子上的翡翠鐲子,拉過陸宥寧的手道:“這還是娘嫁入沈家時,你太婆婆給我帶上的,娘如今把它給你。到了咱們家,就是一家人了,千萬不要拘束。”
“是。”陸宥寧笑著應答,卻依然拘謹恭敬。
隨后,懷安帶著妹妹給兄嫂行禮,同樣收到了禮物,一人一個小虎頭荷包,繡工別致,栩栩如生。
“嫂嫂,這是從街上買的嗎?”芃姐兒問。
“是嫂嫂自己繡的。”陸宥寧解釋道。
芃姐兒夸張的捂住嘴巴,一臉驚訝和疑惑:“可是娘說,好看的荷包都是買來的,是織女娘娘收了錢變出來的。咱們家用不上好看的荷包,是因為沒有那麼多錢。”
“什……什麼?”陸宥寧無措的看向婆婆。
眾人一陣哄笑,許聽瀾扶著額頭,將目光瞥向一旁的壁板。
“她那日嫌自己的荷包不好看,母親逗她玩的。”懷銘向妻子解釋。
陸宥寧恍然大悟,她蹲下身子,耐心的對芃姐兒說:“芃兒,嫂嫂也見過織女娘娘變出來的荷包,可是嫂嫂依然覺得,自己的娘親繡的荷包才是最好……看……的……”
她的笑容逐漸凝固,因為芃姐兒當著她的面,把娘親繡的小兔子荷包拿了出來,沒有兩個長耳朵,還真看不出來是只兔子。
實在是太草率了……
這下連許聽瀾都忍不住笑了:“夸不下去就不要硬夸了,娘知道自己幾斤幾兩。”
陸宥寧有些不好意思的站起身來:“娘照管家業繁忙,針黹女紅只是小技,怡情雅興的東西。”
許聽瀾拉過她的手:“今后多了你這個幫手,娘就有更多時間鉆研女紅和廚藝了。”
“娘還能下廚呢?!”陸宥寧驚訝道:“兒媳也喜歡鉆研廚藝,只是總也做不好,父母兄長便不許我再進灶房了。”
許聽瀾道:“這有何難?娘雖然不擅長女紅,對廚藝倒還頗有心得,來日方長,咱們慢慢磋磨。”
“好!”陸宥寧點頭應道。
沈聿一口茶水險些噴出來,兄妹三人活像被雷擊了似的愣在當場。以前是一個,現在是一雙!磋磨什麼呀?磋磨他們爺兒四個嗎?
芃姐兒硬著頭皮小聲說:“娘親繡的荷包最好看了……”
懷安斜著眼看她:“你說晚了。”
婆媳已經達成統一戰線,無可挽回了。
為了打斷婆媳二人繼續討論菜式,懷安也拿出一份賀禮,算是他和妹妹一起送的。
這是他兩個月前特意領著芃姐兒找了間工坊,現學現賣,用慢輪制作的土瓶,雖然器型不太完美,但勝在質樸古拙。等到了臘月,瓶中插上一支紅梅,擺在窗臺,古樸雅致。
陸宥寧表示非常喜歡,懷銘瞪他一眼,笑罵:“算你小子有心。”
懷安討好的笑笑,默認大哥已經原諒了他的所作所為。
……
眼見到了辰時,老太太應該起了,懷銘又帶著新婦去看祖母,順便與其他兄弟妹妹們見一見面。
懷安則收拾東西出了門。隨著朋友圈子的擴大,他應了幾個小伙伴去看蹴鞠比賽。
到了這個年代,蹴鞠已經徹底淪為觀賞性的娛樂活動,不但有比賽,還有民間組織的“圓社”,類似后世的足球俱樂部。懷安最喜歡的一支蹴鞠隊,今天在白巖書院的講經坪上有一場重要賽事。他軟磨硬泡許久,爹娘才同意他獨自出門。
結果到了白巖書院,卻被告知球賽臨時取消。
小伙伴們垂頭喪氣的各回各家,才聽說是宮里的端妃娘娘歿了,為保險起見,當日民間取消了一切娛樂活動。
端妃是雍王的生母,入宮三十多年,榮寵不衰。皇帝為表慟悼,輟視朝五日,加謚安順賢妃,皇妃、親王、公主各祭一壇。并緊急招雍王進京,為生母發引。
雍王一路馬不停蹄,帶著妻兒回京奔喪,路上顛簸勞累,年僅一歲的孩子發起了高燒。
無論王妃如何哀求,他都似視而不見,一味匆忙趕路。
王妃可以體諒他喪母的悲痛,可兒子也是她的至親骨肉,便改求雍王將他們母子安頓在沿途的一個府城中,孩子需要郎中,需要休息。
雍王到底沒忍心帶著重病的孩子繼續趕路,派人保護他們母子,在距京城不遠的安墟縣安頓下來,求醫問藥。
……
皇妃薨逝,榮賀作為親王子,自然是要隨父母入宮至祭的。事有不巧,張岱傳話來,第一批紅薯成熟了,叫祁王府派人去看。
榮賀一臉遺憾的看著懷安。
懷安拍拍他的肩膀寬慰道:“我先去看看,等喪儀過后你再去,紅薯地又不會長腿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