祁王被打的鼻骨一陣酸麻,兩臂也瞬間卸力,給了雍王可乘之機,翻身將他按在了地上,臉頰上挨了一拳。
“我沒有殺他們,沒有,沒有!”他吼一聲便落一拳。
“畜牲!”祁王也被激怒,青筋暴起,怒喝一聲,用盡全力將他踹開:“你若本本分分呆在封地,他們怎麼會死?父皇從小是怎麼對你的,他把一切能給的都給了你,府庫空虛,金銀布匹山珍海味乘船運往你的封地!你就是用逼宮回報他的?”
雍王錯愕抬頭:“你說什麼?父皇死了?”
祁王踉踉蹌蹌站起來,居高臨下,面露鄙夷:“你還有什麼必要跟我裝蒜!父皇臨死前留下血詔立我為嗣,我已命人持詔書出宮調兵。你還是束手就縛吧,念在兄弟一場,我可以給你和你母親留個全尸。”
雍王靠在墻根,仰頭望向房梁,悔恨到了極致。父皇一定是知道自己大限將至,故意將他支走,寫下了那份詔書,如果自己再慢一步離開,等到父皇徹底咽氣,在方泰的幫助下,想要什麼詔書是拿不到的?真是一步錯,步步錯。
好在,他還有最后一步。
雍王仰起頭,朝著兄長猙獰一笑:“你真以為去了兵馬司、鎮撫司,就能調到兵了?”
祁王蹙眉:“你什麼意思?”
雍王道:“兵部、二十六衛、五軍都督府、兵馬司、鎮撫司、武舉考生……恐怕連牢里的死囚都登城御敵了,消息遞不進宮里,沒人知道高高的宮墻內發生了什麼,就像你也不知道皇城之外的京城,正在遭受什麼樣的災難。”
祁王抓住他的前襟:“你干了什麼?!”
雍王笑道:“一點小麻煩而已。
”
正在這時,兩名禁軍守衛從外面跑來,對孫建安道:“稟統領,兵馬司指揮使率軍趕到東華門,守軍均已棄械投降。但是他們沒有城門鑰匙,鑰匙在您身上。”
此話一出,殿內的雍王難以置信的站起身:“怎麼可能……怎麼可能?”
孫統領手臂一軟,沈聿終于奮力掙開了他,捂著劇痛的手臂跌坐在墻根下。
“混賬!”孫建安勃然大怒,提刀走向棄門投降的禁軍守衛。
“統領……”
守衛話音未落,孫統領手起刀落,血濺當場,隨即看向湍急的金水河。
沈聿強撐起虛弱的身體,欲攔在他的面前,誰料他沖到河邊奮力一躍,帶著城門鑰匙,縱身跳進了金水河中。
東華門外,兵馬司指揮使高聲下令:“棄馬登城!”
城外架起高高的云梯,援兵攀援而上,沖向距離東華門最近的文華殿。
懷銘首先沖向父親,沈聿托著幾乎失去知覺的右臂站起身,張開手才發現虎口被震裂,滿手鮮血。
“小傷,不礙事。”他仍在寬慰懷銘:“快去午門,看看你母親和媳婦。”
懷銘踟躕片刻,滿目擔憂的離開。
祁王從殿內出來,體力耗盡,面色蒼白,高瘦的身軀在素色衣袍中陣陣輕顫:“沈師傅……”
沈聿看向他,目光堅定:“殿下,下令吧。”
祁王的嘴開闔半晌,才用沙啞的嗓音喊出一道命令:“雍王悖天罔上,欲行不軌,證據確鑿,下宗人府待勘!”
“是!”
左右士兵一擁而上,將雍王從殿中押了出來。
雍王口中仍在念念有詞:“不可能,不可能……漠北軍有上萬人……”
內閣現有的三位閣老,都已過耳順之年,經人攙扶著往乾清宮去面圣。
此時他們還不知道皇帝殯天的消息,來到乾清宮,看到皇帝如一盞熬干了油的燈,干枯的盤坐在榻上,不免又是一番嚎啕做作。
景陽鐘響,環繞在金碧輝煌的殿宇樓臺。夕陽釋放出最后的烈光,一寸寸的向西滑去。
天道恒在,往復循環,從不因天子庶民而更改。
兵馬司指揮使進殿稟報,內外命婦皆平安無事,文武官員有個別受傷,士兵已從河中打撈起孫統領的尸首,殘存亂黨均已緝拿云云。
祁王聲聲痛哭之后,人已麻木,在幾位閣老和講官的扶持下,宣布一道道令旨,將雍王惹出的爛攤子一寸寸的收拾干凈。
文淵閣,沈聿等人正輔助老師鄭遷草擬遺詔,祁王派孫太醫趕來,為他震傷的手臂包扎,大半截右臂被繃帶纏繞,掛在他的脖子上。
沈聿說到激動處,舉起右手比比劃劃。
“誒呀別動!”孫太醫煩躁的吼一聲,將繃帶多纏一圈,捆的格外結實。
“有一點我想不明白,”陸顯道,“先帝身邊的幾個內侍為什麼會毒發身亡?”
沈聿道:“我查了起居注,先帝晨起時,賞了當日值守的太監一人一枚金丹。”
“金丹的丹毒需要在體內積聚多年才會發作,怎麼會突然同時毒發?”陸顯蹙眉:“莫非先帝事先有所察覺?”
“那要問孫太醫了。”沈聿從前襟掏出一盒丹藥,是他從乾清宮中順出來的。
孫太醫拿出一粒嗅了嗅,喃喃道:“是馬錢草。”
“此物有劇毒,三個時辰之內不服解藥,就會抽搐驚厥,窒息而死。”
眾人恍然大悟,原來精明的皇帝早有防備,事先給值守的太監服毒,以防不測。
……
周岳率軍馳援安定門,與漠北軍交戰數場,敵軍節節敗退,才給了各司官兵喘息之機,騰出人手入宮勤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