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陸宥寧輕福一禮:“您慢用,兒媳先下去了。”
沈聿點點頭,直到她關門離開,才啞著嗓子對懷安道:“水,水,快快快……”
像被什麼掐住了脖子。
懷安忙翻過茶杯倒了一大杯水,遞到老爹手里。
沈聿喝了一大口,這才喘上這口氣來。
“有這麼難喝嗎?”懷安好奇的問。
沈聿將湯碗推過去:“你自己嘗嘗。”
懷安把頭搖得像撥浪鼓:“別別別,我小孩子,喝參湯流鼻血,您慢用您慢用!”
一邊說一邊后退,頭也不回的跑掉了。
……
漠北入境,給朝廷帶來不小的損失。
自國初一場傷亡慘重的事變之后,京城百年無警,京師兵籍半為老弱,戰斗力很差,幸而周岳駐兵城外,重挫漠北大軍,解決了京城危急。
遭到重挫之后,漠北軍四處逃竄開始在京郊其他州縣、村莊大肆劫掠,直到北直隸各地守軍馳援京城,重創敵軍,殺死甚重,才迫使其撤兵逃回關外。
原定于秋后的獻俘大典,因為漠北入侵的插曲,被生生拖到了入冬。周岳率部下入宮獻俘,懷安跟在榮賀身邊,有幸目睹了位于午門的獻俘儀式。
數百名倭寇俘虜被捆綁束縛押至無門廣場西側跪下,周將軍的甲胄在徐徐升起的日光下散發寒光,聲音洪亮,目光灼灼,厲聲控訴倭寇倭寇之罪,字字如釘,滿朝文武無不攥緊拳頭,憤恨不已。
當聽到倭寇入侵寧安等縣,軍民死傷三千七百余人時,懷安的眼眶都濕潤了,想起三年前的那場守城之戰,恨不能將他們碎尸萬段。
最后,刑部尚書出班,向午門樓臺上的皇帝請旨:“刑部尚書臣鄒恒,奏請斬殺倭俘,請旨!”
新皇登基,尤其當著番邦使節的面,為彰顯天*朝大國的仁愛包容之心,往往會寬赦俘虜死罪,改為流放或充軍。可是這一次,巍峨的午門城樓上遲遲為傳來開釋的圣旨,眾人看著日頭一寸寸升高,紛紛屏住呼吸。
一片肅靜之中,皇帝忽然起身,憑欄俯瞰眾臣,只說了一個字:“殺。”
隨在皇帝身邊的宦官、勛戚也隨之附吼:“殺,殺,殺!”
廣場上,遠近群臣、大漢將軍齊聲應和:“殺,殺,殺!”
聲如巨雷,震懾人心。
百余級頭顱被砍下,鮮血如一道道噴泉涌出,汩汩的流淌,在紫禁城的金磚上匯聚成幾條鮮紅刺目的長龍。
懷安雖痛恨這些倭寇,但見到這樣的場景,依然難掩生理性的不適,強忍著干嘔的沖動,再看榮賀,早已經面色發白。但他真的可以理解,這樣殘忍血腥的場景如果出現在后世的電視劇里,不出半小時就會被兒童家長舉報下架。
其實早在昨天,老爹是反對榮賀來觀看獻俘的,他只有十一歲,不該過早的見識這類場面,可其他三位師傅一致認為,皇長子非同一般人家的孩子,他極有可能是未來儲君,天下福祉系在他的身上,揠苗助長也要盡快教導他成才。
懷安深感皇家教育的變態殘忍,他唯一能做的,就是提前給榮賀講述了自己三年前經歷的那場倭亂,自己親眼所見的,那些不分老幼的殘暴行徑。一番話說完,榮賀對他們恨之入骨,恨不得立刻食肉寢皮。
沈聿站在班中,有些擔心的看向兒子,他今天本不想帶懷安進宮,可這家伙一定要舍命陪兄弟。
好在兩個孩子還算皮實,很快臉上便恢復了血色,午膳時飯都沒少吃。
大典之后,論功行賞,進京勤王的各地守將各自得到了賞賜,皇帝宣布要重建三大營,欽命周岳任神機營副將、薊州總兵。
相比于周岳的功勞來說,這是相當合理的升遷,可唯一讓文官忌憚之處,是周岳手中有一支特殊的軍隊,這支軍隊是曹鈺等人頂著層層壓力,打破國朝的屯田衛所制度,讓周岳自行招募、訓練出來的,民間稱之為“周家軍”。官面上絕對不敢這樣稱呼,可依然不妨礙周岳在文官心中的危險程度。
讓這樣的軍隊常駐京城,并接手持有火器的神機營常駐京城,他們只覺得打個瞌睡都能被嚇醒……
沈錄也借此機會可以回家一趟,看看老母妻兒,在家里待到年后再回任上。
年底廷議,潛邸官員各自得到了升遷,這本是應有之意,六部九卿皆無異議,畢竟人家是從祁王府陪著皇帝苦過來的,從龍之功不可小覷。
只是沈聿升的實在有些快,禮部右侍郎兼兵部右侍郎,一年之內從正五品升至正三品,連升四級,由學官掌重權,足以算是超擢了。而這背后的一切,全由鄭遷推動。
禮部為入閣的遷圍之階,鄭閣老迫不及待想讓沈聿入閣幫他,等不及按部就班的升遷了。
連懷安也被蔭為七品承直郎,還因其通報敵情“義勇”表現,賞賜紋銀百兩。
懷安現在是不在乎這仨瓜倆棗的銀子了,目光直勾勾的盯著太監手里的托盤。
不但有官袍官印,還有官防大印,他驚得下巴險些脫臼,直到老爹親自送傳旨太監出門,大哥幫他闔上張大的嘴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