懷安掐了自己一把,倒吸著冷氣:“大大大大哥,我當官了?!”
懷銘道:“是啊。”
他又看向許聽瀾:“娘,我當官了?”
“是啊。”許聽瀾囫圇著他的腦袋,命下人將圣旨供奉到小祠堂去。
沈聿從前院回來,懷安又看向老爹:“爹。”
“你當官了。”沈聿一臉無奈的回答。
懷安眨眨眼,忽然瀟灑的一甩頭發:“那我還讀什麼書啊!”
險些被爹娘老哥當場錘死……
回到屋里,懷安才仔細詢問起他的官職來。
“承直郎是什麼官啊,管什麼的?”懷安問。
“散官,沒有實權,但可以領七品俸祿。”懷銘說著,又從桌上拿起一塊牙牌交代他:“這是出入宮禁的憑證,以后要隨身佩戴,還有官防印信,一旦丟失可是大罪,千萬仔細。”
懷安被唬得一愣一愣的,忙不迭的點頭:“知道了。”
次日進宮,懷安也要穿官服了。
他的官服、皂靴、烏紗帽都是小號的,青藍色的苧絲紗羅,帶著祥云暗紋,胸前后背帶著補子,補的是代表七品官階的鸂鶒,反正這兩個字懷安也不認識,只知道鏡子里的自己很帥就是了。
背著手邁著四方步在院子里晃了一圈兒,就跟著老爹乘馬車一起進了宮。
……
祁王自從登基做了皇帝,廢寢忘食的批閱票擬,不分晝夜的垂詢內閣,他知道自己并不聰明,只能靠勤奮彌補。
雍王謀反的案子,三司已蓋棺定論,罪證屬實,雍府撤藩,雍王及王妃、世子一律賜死,府中妃嬪充入教坊。
那麼問題來了,雍王妃及世子下落不明。朝廷只好派專人去安墟縣尋找,此人就是前王府長史秦鈺,他是朝中唯一記得王妃相貌的人。
雍王入獄后,他不但被鄭閣老從都察院放出來,還受到了提拔重用,從一個前途渺茫的王府官,做到了刑部主事。
七日之后,秦鈺回京復命,稱雍王妃得知雍王起事失敗,抱著世子投河自盡了,水流湍急,只打撈到世子的尸體。
想到那個素未謀面的侄兒,皇帝心中五味雜陳,好好一個無辜的孩子,就這樣被他那個愚蠢的爹給害死了。遂擺手作罷,命秦鈺退下。
血脈相爭釀成的悲劇,怎能不讓人心情煩悶,皇帝暫時擱下朝務,叫榮賀和懷安去坤寧宮,陪他和皇后用午膳。
皇帝的御膳樸素如舊,也不同于先帝需要樂隊伴奏的奢靡,所有繁復無用的儀式感都被他免了。榮賀仍像從前在王府時,大喇喇的進門,喊了聲“父皇母后”,懷安則恭恭敬敬的給皇帝行禮。
皇帝命太監將他扶起來,叫到面前,笑著打趣他:“小孩兒家家的,誰教你這一套禮數?”
懷安十足認真的說:“我爹說,陛下如今是皇帝了,禮不可廢。”
皇帝卻直接拆臺道:“不聽你爹的,朕還缺人磕頭不成?以后私下里不必來這一套。”
懷安權衡了片刻,在下首的位置坐下來:“您是皇上,臣聽您的!”
第 126 章
皇帝和皇后相視大笑。
皇后道:“這孩子, 還是那麼精怪。”
懷安看著提著食盒的宮人陸續進來,各色菜肴端上桌去,將銀簽子一樣樣的放進菜肴里試毒, 又從菜肴中依次夾出一小碟嘗試。
皇帝在此期間問了兩人的功課,在讀什麼書。二人打開了話匣子,你一言我一語的將書堂里的趣事講給皇帝和皇后聽。
姚師傅生氣時鼻子會歪,生小氣往左歪, 生大氣往右歪。
袁師傅眼神高度不好,一丈之外不分男女,三丈之外不分人畜, 懷安偶爾進書堂聽他講課, 他至今竟仍不知道懷安的存在, 以為自己看重影了。
孟師傅鄉音重, 有一次把“嫂溺,援之以手”讀成了“棗泥鹽豬手”,把榮賀都讀餓了, 午膳點名要吃棗泥酥和醬豬蹄。
他們唯獨不敢調侃沈師傅, 兩人走的近,萬一背后告狀就很尷尬了。
皇帝竟不知道讀個書還能讀出這麼多樂子來,只是提醒他們要把心思放在功課上, 不要總是調皮搗蛋。
等真正可以吃到飯菜的時候, 都已經半涼了。
皇帝撤了先帝開設的內廚,御膳的職責便重歸光祿寺, 也不再出現牛肉、驢肉, 而改為雞鴨鵝豬等常見家禽——反正依光祿寺的水準, 多好的食材都得被他們糟踐了。
懷安能看得出皇帝的決心,從衣食住行上杜絕奢靡, 積極挽救這個被蛀食的千瘡百孔的朝廷。念及此,他盡量讓自己忽略飯菜的寡淡,顯得捧場一點,榮賀更不用說了,他胃口向來很好,也不挑食。
皇后見狀,問榮賀:“書堂里每日吃的是什麼?他們不敢隨意糊弄吧?”
榮賀放下牙箸:“跟著些差不多。”
都挺糊弄的。
皇帝夸道:“這兩個孩子啊,龍肝鳳髓也吃得,百姓家的糙米窩頭也吃得。不像朕的那個四弟……”
皇帝忽然想起一些少年時期的事,雍王挑三揀四難伺候是出了名的,他酷愛吃一道菜,需要一整筐蛤蜊、十幾只山雉、若干的海參、鯊魚筋,十幾味山珍烹調四個時辰,他酷愛喝一種飲品,用數十斤上好的糯米、小米放入甑鍋中慢慢提煉,凝結出一小盅汁露……這些都可以在父皇的內廚中得到滿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