懷安趕緊解釋道:“你別聽信坊間謠傳,選秀是有年齡規定的,十一歲怎麼可能選進宮呢?更何況皇上根本沒有下旨選秀。”
孟老板抹著眼淚嘆氣:“順天府的告示上也是這麼說的,可是沒人信啊。”
懷安嘆氣,政府的公信力也太差了。
“孟老板,你把心放回肚子里,咱家把話撂在這兒,誰敢帶走你女兒,你來找我!”懷安拍胸脯擔保:“還有啊,如果我再不走,你恐怕真的會有麻煩。”
孟老板趕緊擦干眼淚,叫管家來:“快備車,送小貴人回宮。”
懷安站起身,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裳:“你家這酸梅湯不錯,跟我在外面鋪子上喝到的不一樣。”
孟老板忙道:“快把配方給小貴人抄一份來。”
“這不好吧……”懷安蹙眉。
孟老板直接塞到懷安手中:“您一定拿著,茲當是看得起我!這是小人家里的祖傳配方,小人祖上是流民,靠賣酸梅湯在京城置下了鋪子,才有了今天的產業,如今已經不賣了,這配方寫的很詳細,您拿回去熬,給宮里的貴人也嘗嘗,要是真有選女童進宮的旨意,也煩您遣個人來跟小人說一聲。”
說到底,還是不相信政府。
“好說好說。”懷安收下配方:“你放心,你女兒不會有事的。”
孟老板點頭哈腰,又往懷安手里塞銀票,懷安一口回絕。雖然他也很想索要精神損失費來著,可是打著太監的旗號收錢,總有一種招搖撞騙的感覺。
孟老板更加不安,親自將他送到前院。
“等等!”懷安忽然喊住了管家,剛剛情況混亂,沒注意看管家的相貌,這家伙鼻梁上居然架著一副眼鏡。
“這是什麼?”懷安問。
孟老板忙道:“這叫叆叇①,小人家里就是經營此物的。”
懷安驚呆了:“我怎麼從沒見過?”
“從前的吳閣老,用的一直是咱們家的叆叇。此物價格昂貴,極少有人使用,不瞞您說,基本是三年不開張,開張吃三年。”孟老板也十分坦誠。
“有多貴?”懷安問。
“琉璃的一百兩一副,水晶的三百兩一副。”
“嚯!”懷安驚到了,這可真是奢侈品啊。
“您有需要?小人可以送您一副。”孟老板道。
“那多不好意思,便宜賣我兩副可好?”懷安問。
“當然沒問題!”孟老板親自將懷安帶到店里。
這個時期的叆叇,已經初具后世眼鏡的雛形了,有單片的,需要用手拿著,有雙片的,用兩根綢帶系在腦后充當鏡腿。
懷安選了一副水晶的老花鏡,一副琉璃的近視鏡,只花了成本價,三十兩銀子,雖然依舊不便宜,但是物以稀為貴嘛,不能拿后世的生產力跟當下比。
此時的眼鏡還沒有確切的度數,而是加工成幾個不同的等級,直接出售成品。
懷安只知道袁師傅是高度近視,祖母老花眼不太嚴重,大致選擇出差不多的度數,讓他們感受一下,實在不合適還可以來調換嘛。
但懷安憋不住話,仍舊抱怨了幾句:“你這不行啊,都沒驗光,左右眼程度不一樣,效果會大打折扣。”
孟老板雖然不知道何為驗光,但他知道懷安一針見血的指出了問題的關鍵。
“您真是說到點子上了!”孟老板道。
懷安剛想跟他詳細說說,便見老掌柜慌慌張張跑進來:“東家,不好了!來了一隊官兵把咱鋪子給圍了。
”
孟老板腿一軟眼一黑,險些一頭栽倒,他拉著懷安的手仿佛救命稻草:“小貴人,勞煩您美言幾句,小人真的不是有意綁架呀!”
懷安一臉迷惑,關他什麼事啊,又不是他叫來的官兵。
正當這時,一個緋袍官員闊步走進店內,身旁跟著張岱,一臉焦急。
“爹!”懷安跑過去。
沈聿擔心壞了,一把將兒子攬在懷里。
他如今是兵部堂官,聽說懷安被人綁架,拿著勘合調一隊官兵,險些把京城翻了一遍。
身邊長隨厲喝一聲:“拿下此人,送順天府。”
便有兩名兵卒闖進店中,將孟老板押了起來。孟老板嚇得體若篩糠,苦苦哀求。
懷安扒在老爹耳邊,小聲道:“爹,算了,這人擔心女兒被抓進宮里,挺不容易的。”
沈聿反問:“擔心自己的孩子,就可以上街抓別人的孩子?”
“他已經跟我賠禮道歉了,我也已經原諒他了,也跟他解釋清楚了,當今皇上不抓女童。”懷安獻寶似的舉起手里的盒子:“他還便宜賣給我兩副叆叇,一副是送給祖母的,一副是送給袁師傅的,袁師傅那個眼神兒,到現在還不認識我呢。”
沈聿無奈的看著善良的兒子,又冷眼看向孟老板。
孟老板腿一軟跪下:“小人一時糊涂犯下大錯,您大人大量饒小人這一次吧。”
沈聿面色陰沉。
懷安還挺怕老爹這副表情的,平時看上去斯文儒雅的一個人,殺人的時候可真不眨眼啊。
“這樣吧!”懷安靈機一動,想了個折中的辦法:“就罰他站在順天府告示墻下,跟往來百姓把誤會解釋清楚,既攻破了謠言,也能讓他將功折罪。
”
沈聿眼底的冷意漸漸消退,揉揉兒子的腦袋,下令道:“帶到順天府,派兩個人看著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