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皇帝笑罵:“又胡鬧了。”
“怎麼是胡鬧呢。”懷安反問:“您就不想看看您親自提匾的鋪子嗎?”
皇帝抬頭,懷安朝他挑挑眉毛:“新鋪子可氣派了,在二樓還可以俯瞰京城街道,陛下難道不想看看,您治下的百姓,有沒有安定繁榮,有沒有過上好日子?”
皇帝登基一年半了,除了祭陵,還沒出過宮門半步呢,其實早想出宮走一走,散散心了。雖然可想而知會被言官彈劾,但如果事事順從言官,那跟圈在柵欄里的豬有什麼區別。
于是吩咐身邊當值太監:“吩咐下去,朕要出宮。”
“是。”太監立刻要去通知都知監,準備擺駕的儀仗,安排錦衣衛護駕。
“不必,朕要微服出宮。”皇帝道。
太監道一聲遵旨,急忙下去安排。
皇帝換上一身青色藍緣的寬袖行衣,外套一件大氅,遣人去叫榮賀。
“不用叫,他一會兒就來。”懷安道。
皇帝這時才知道他們早有預謀。
榮賀果真來了,身旁是衣著男裝的皇后娘娘,懷安朝皇后行了一禮,悄悄給他豎了個大拇指,辦事真效率啊。
“父皇,您在宮里悶的久了不舒服,母后也是一樣啊。”榮賀道。
皇帝顯然有些不快,說了句:“小孩子不要摻和大人的事。”
兩人面面相覷,裝傻充愣,反復追問:“大人什麼事?什麼事?”
皇帝尷尬的干咳一聲:“沒什麼事,走吧。”
一行人便乘坐兩輛馬車,行駛在混著錦衣衛便衣的街道上。
孟老板講排面,“來一品”開在城北最繁華的地段,登上二樓雅間,憑欄便可俯瞰熙熙攘攘的大街,當然,街上來來回回行走的一半都是便衣,明明看見挑扁擔的老伯從東向西走過去,片刻又推著獨輪車從西向東走回來。
懷安環視四下,一臉肉痛,為了保證帝后的安全,今日“來一品”不對外營業,賓客都是老孟請來的群演,三十文一天呢。
得知皇帝皇后親臨,孟老板好險沒把他家祖宗從地里挖出來告知這個喜訊。
為了兩位貴人沉浸式體驗民情,孟老板事先對他們進行了專業的培訓,誰在哪個位置,說什麼話,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,他還編了一段歌頌新朝的童謠,找來幾個孩童轉圈兒唱,懷安覺得過于諂媚,把這段砍掉了。
籌備的如此齊全,孟老板依舊緊張的兩天沒睡著覺,結果第三天睡過了頭,沒趕上瞻仰龍顏,在家里發了好一通脾氣,這是后話。
皇帝皇后哪里知道這些內情,他們許久沒見過市井間的人情百態了,懷安和榮賀還在一旁說一些民間趣事,逗的二人忍俊不禁。
榮賀忽然借口解手,離開了包廂。
這時樓下傳來嘈雜的鼓掌叫好聲,懷安說:“今天請來的說書先生,講的是《鷸蚌相爭》的故事。陛下娘娘一起去聽聽?”
皇帝心中暗道,如此耳熟能詳的故事也能編成書,這說書先生得有多無聊。
可耐不住懷安磨蹭,還是下了樓,找了個好位置落座。
只聽臺上先生一拍醒目,開嗓唱道:“昨日里陰天渭水寒,出了水的蛤蚌兒曬在了沙灘……”
話音剛落,一只彩色的大蚌殼出場,躺在了木臺中間,全場哄堂大笑,竟不知說書還能配伴舞。
只見大河蚌展開蚌殼,露出里面的蚌肉,“蚌肉”撓著癢癢,慵懶的曬著太陽。
臺下笑聲更大,皇帝卻忽然笑不出來了。
第 133 章
“哎?怎麼是賀兒!”皇后驚道。
皇帝捂著額頭沒眼看。
懷安低聲道:“這是殿下特意為您和陛下安排的節目。”
皇帝:……
“閑言少敘, 書歸正傳,今天咱們講的這個故事,就叫鷸蚌相爭。”說書先生一拍醒目:“話說戰國時期, 有一只河蚌呼扇著兩片蚌殼在河灘上曬太陽,有只鷸鳥見了,把嘴伸進蚌殼里去啄肉,蚌急忙合上了蚌殼, 鉗住了鷸鳥的嘴。蚌殼說:你撒開。鷸鳥說:你先撒開。就這樣,鷸蚌在河灘上爭執不下,誰也不肯相讓, 時間一長, 漁翁經過此地, 見到鷸蚌死死的纏在一起, 便輕易的把他們捉回了家。”
鷸鳥是由花公公扮演,貼了滿身羽毛,帶著漸尖尖的鳥嘴, 和河蚌糾纏在一起, 被扮演漁翁的劉公公一邊一個薅下了臺。
臺下笑聲掌聲不斷,皇帝瞥一眼身邊的皇后,心中生出一些慚愧。
他的身體已然這樣, 起先只是子嗣艱難, 自從榮賀的生母和妹妹遇害,父皇待他苛刻冷漠, 經年累月的緊張和壓抑導致他房事不舉, 進了多少滋補也沒用。
皇后的娘家人出了這麼個主意, 把他的安神湯中換成了內加之藥,一夜云雨過后, 皇帝頭暈心悸,下伸腫脹,只得輟朝一日,傳太醫前來診脈。為了不將事情鬧大,皇帝不得不替皇后背下了這口黑鍋。
很快,前朝便傳出他服用內加、縱欲過度的緋聞,言官的奏疏雪花般飛進乾清宮,糊了他一臉。
皇帝知道自己膽小怯懦平庸,不是個合格的丈夫和父親,可隱疾被這樣當眾剝開,難免惱羞成怒,此后的一個多月都沒有踏進坤寧宮一步,嚴格來說,是沒有踏進整個后宮一步,皇后屢次派人向他服軟示好,也被他視而不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