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著榮賀在臺上賣力的表演,委婉的向他暗示“鷸蚌相爭,漁翁得利”的道理,心中無比欣慰,對上皇后的眼睛,眼底的冷意漸漸消退。
懷安察言觀色,為他們斟上兩杯茉莉奶綠,希望他們喝了這杯“和事茶”,可以冰釋前嫌,恩愛如初。
皇帝端起來品嘗,茉莉的清香和牛乳的醇香充斥口腔,確實令人精神愉悅。
只聽說書先生又一拍醒目:“鷸蚌悔不當初,趁著漁翁起鍋燒油的空擋,蛤蚌用自己鋒利的蚌殼割斷了鷸鳥的繩子,鷸鳥銜起蛤蚌振臂起飛,漁翁抓住了蛤蚌,鷸鳥一個俯沖而下,用尖喙戳傷了漁翁的眼,救下了蛤蚌,一蚌一鳥終于逃出生天,回到了易水河畔。”
“好!”臺下齊聲叫好。
“回到河灘上,蛤蚌繼續曬太陽,鷸鳥看著它雪白的蚌肉,頓生傾慕之情。”
木臺上,鷸鳥對蛤蚌說:“蚌蚌,我心悅你!”
“噗——”皇帝噴出半口奶茶,嗆咳了好半晌。
只見蛤蚌緊閉蚌殼,甕聲甕氣的說:“不,鷸蚌殊途,我們不能在一起!”
說書先生道:“于是乎,它逃,它追,它插翅難飛。在鷸鳥鍥而不舍、厚顏無恥、死纏爛打的追求之下,蛤蚌終于向它敞開蚌殼,從此,鷸蚌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。”
一片掌聲中,榮賀完美謝幕。
皇帝雞皮疙瘩掉了一地,一側頭,只見皇后和懷安都在跟著鼓掌,隨身跟著的值守太監甚至激動的流下了淚,他遲疑著,也跟著拍了幾下巴掌。
“陛下,這《鷸蚌相爭》的故事好不好?”懷安問。
“這也叫鷸蚌相爭?”
這叫《鷸蚌相戀》好嗎!什麼毀經典的東西!
懷安笑道:“為了戲劇效果,稍微進行了一點二次加工。”
皇帝咬著牙:“如此佳作,朕可得跟你們幾位師傅好好說道說道。”
“我不介意再給他們演一遍的。”榮賀不知什麼時候坐回了他們身旁,臉上用白色油彩抹得煞白,頰邊兩個紅臉蛋,眉毛畫的像兩條又粗又黑的毛毛蟲。
皇帝瞧他那張滑稽的臉,繃不住,又氣又笑:“你不介意,我可丟不起那個人!”
懷安請皇帝皇后重新回包廂去,榮賀傻乎乎的還要跟上去,懷安一把將他拉住:“走走走,我們去卸妝!”
榮賀一邊去后院,一邊抱怨:“著什麼急啊,我還挺喜歡這個妝的,像個白面小鬼。”
“大人之間的事,小孩子要適當回避。”懷安傳授著他寶貴經驗。
……
六科言官的奏疏雖遲但到,都是指責皇帝私自出宮的,怪他不顧自身安危,不顧財政緊張,擱置朝政,外出游玩。
皇帝下不去狠手處置言官,又將正在上課的沈聿叫來發牢騷,大罵這些不講武德的職業噴子。
“臣斗膽,陛下昨日去了哪里?”沈聿好奇的問。
“來一品。”皇帝道。
沈聿:……
皇帝欲蓋彌彰的說:“不關他們的事,是朕叫他們陪著朕和皇后出去走走。”
沈聿也沒說不相信,只是無奈的笑道:“陛下微服出宮訪查民情,本是應當應分的,只是先帝極少出宮,他們不太習慣,反應過度了。”
“沈師傅,你真是這麼想的?!”皇帝有些激動的問。
登基一年多,他已將孤家寡人的滋味嘗盡了,就連從前最親近的沈師傅也變得恪守君臣之禮,今天聽見沈聿站在自己的立場上說話,那叫一個感動。
沈聿正色道:“陛下,太*祖皇帝建立六科,是為了監察六部。為了避免六科權能過大,凌駕于百官之上,便想出了’以小制大’的法子,他們不過是一些正七品、從七品的小官,再聒噪也威脅不到陛下,可是他們越聒噪,內閣六部就越謹慎,或許會出現吳琦那樣的奸臣,但絕出不了亂國權臣。”
皇帝緊蹙眉頭,點點頭。
這個道理他還是懂的,言官再討厭,也不能輕易打壓,有道是“閻王好過,小鬼難纏”,他還指望這些“小鬼”約束百官呢。
皇帝擺擺手,對值守太監道:“一律留中吧。”
太監端著一摞完全擋住視線的奏疏,躬身退下。
皇帝又擺手屏退左右,殿內只余君臣二人。
“沈師傅,今日你與朕的談話不會記入起居注,也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。你快跟朕說說,眼下該怎麼做?”
沈聿俯身一禮:“陛下,不要與言官置氣,把目光放在下月的廷推上。”
皇帝蹙眉,眼前閃過幾個人名。
此次入閣的人選中,曾繁與沈聿希望最大,這即是鄭閣老希望的結果,又是皇帝樂意看到的局面。
曾繁與沈聿都是潛邸舊人,君臣感情非同一般,皇帝早就盼著他們入閣了。
可是沈聿提醒他將目光放在廷推上,這是什麼意思?
沈聿忽然說出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來:“陛下,廣西按察副使劉方海足智多謀,膽識過人,是十分合適的平叛人選。”
皇帝手邊恰好有一份票擬,廣西邊民叛亂,久攻不下,吏部尚書姚濱推薦按察副使劉方海赴廣西平叛,遭到了鄭遷的強烈反對。
沈聿的意思十分明顯,應當考慮讓姚濱入閣,吏部尚書有了內閣閣臣的加持,才有力量與鄭閣老較量一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