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懷安瞬間一臉苦相,吃瓜又吃到自己身上了。
“大哥,我寫不來啊。”懷安道。
懷銘勸道:“只是一道《四書》題,不是已經將破題承題的要領教給你了麼?能寫多少寫多少。”
懷安求救般的看著老爹。
“哎,來了。”沈聿裝作妻子叫他的樣子,施施然進了內室。
懷安嘆了口氣,慢吞吞的提筆開始破題。
題目:《君子不重則不威》
破題:君子如果體重不夠,就會失去威嚴。
承題:太史公有云:孔子長九尺有六寸,腰大十圍,人皆謂之長人而異之。圣人之威蓋因其本體重于常人也……
懷銘看著稿紙上的幾行文字,眼前一黑。把“君子不重”解釋成體重不夠,還大談孔子的身長腰圍重于常人,他怎麼敢的?
“沈懷安,你是認真的嗎?”
懷安賠著笑臉的抬頭,忙更換一張稿紙,重新破題:君子之道以威重為質,輕乎外者,必不能堅乎內,故不厚重則無威嚴,而所學亦不堅固也。
懷銘這才松了口氣,雖說差強人意,至少像句人話。
沈聿這時候出來了,讓懷銘將自己秋闈的四書題默寫下來,給弟弟們參考。
懷安瞠目結舌,如果他沒記錯的話,大哥四年前參加的鄉試,四年的文章現在默寫出來?!
懷銘可不像懷安那樣憊懶,自然沒有二話,坐在一旁開始默寫。
沈聿又拿起懷安面前的稿紙,只寫了破題承題的懷安翻著眼皮的坐著,像個等待判決的哈巴狗。
“第一次著手能作成這樣,已經很不錯了。”沈聿道。
懷安松了口氣。
沈聿又耐心教給他破題的技巧和忌諱,倒并不急于讓他多練習。
八股文要求“代圣賢立言”,看似死板教條,實則公正客觀。如何能在眾多格式一致的文章中脫穎而出呢?只看程文,學習技巧,是根本不夠的,需要經年累月的苦讀,經史子集,秦漢疏義,以歷代大家之心得,支撐文章的觀點和內容,才能避免言之無物,不知所云。
所以擴展閱讀量,比一味的研究八股時文要重要的多。
沈聿將懷遠陳甍的文章圈點一番,又將懷銘四年前的文章拿給二人品評。懷遠和陳甍一下子啞住了,這才明白自己與進士之間的差距到底有多大。
“三年之后再考?”沈聿又問了一次。
“嗯。”兩人異口同聲的答道。
沈聿瞧他們一副霜打的茄子一般,又寬慰道:“你們的學識已經遠超大部分同齡人了,欠缺的只是大量練習,你們大哥也是辛苦打磨三年才練就的本領。“
懷銘也接茬道:“不用感到氣餒,看看懷安,他都不愁呢。”
懷安:???
仿佛路過的狗被人踢了一腳。
待他們各自回了自己院子,懷安才小小聲地問老爹:“您是不是單純不想讓他們在這幾年入仕?”
沈聿似乎心情不錯,笑著反問:“這麼明顯嗎?”
懷安昂著腦袋笑道:“主要還是因為我聰明。”
沈聿忍不住掐了一把兒子的臉,懷安已經過了可以被隨便捏著玩的年紀,偏著腦袋躲了一下。
沈聿一瞬間有些恍惚,那個抱在懷里的小肉團子忽然長大了,個子長高了,眉眼也長開了,像個抽條拔節的小青竹。
會想起孩子他娘那日只是摟了他一下,竟被他不著痕跡的躲開,沈聿還以為自己看錯了。
原來是大了,有了自己的想法,說起話來頭頭是道,而且更氣人了。
沈聿道:“那你說說看,為什麼不讓他們這幾年入仕?”
懷安思索片刻,道:“朝廷亂象叢生,正在建立新的秩序,此時入朝為官,很容易被卷進去犧牲掉,更重要的是……”
“是什麼?”沈聿問。
懷安不是很確定的說:“明年掄才大典,是陛下登基以來第一次正科取士,我要是陛下啊,就親自拔擢一批忠于皇權的年輕官員,換掉一批跟我作對的刺頭。”
沈聿沉默了,意外地看著兒子。
如果言官們繼續胡鬧,他正打算向陛下諫言,趁著明年掄才大典,換一批聽話的新鮮血液。盡管身為文官集團中的一員,這不是他想看到的結果,可是眼下政令不出朝堂,皇權不下州縣,國朝的權力體系已經完全失衡,是時候將皇權從籠子里放出來,透透氣了。
出于私心,他是萬萬不想讓陳甍和懷遠參與其中的,盡管以他們的水平,考進士還遠遠不夠,可是凡事都有萬一,萬一考中了呢?
懷安被看的渾身不舒服,忙道:“我胡說的。”
沈聿忽然笑了:“長大了,遇事有自己的判斷,這是好事。”
懷安又開了染坊,張牙舞爪的吹擂自己的“政治才能”,沈聿被聒噪的頭疼,還以為他是真的長大了,看來是真的誤會了……
既然決定三年以后再考,陳甍便繼續往軍器局跑,輔助軍器局的工匠們制作望遠鏡。軍器局第一批望遠鏡制作出來,通體黃銅,用透亮的南海水晶做鏡片,重新取名為“千里鏡”。
懷安拿在手里端詳,沉甸甸的,質感絕佳,往遠處看去,似乎看得更遠,成像更清晰。
“太棒了!”懷安道。
“這一柄是還給你們的,”沈聿又拿出一只精致的條形匣子,“這柄你帶進宮去,拿給陛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