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想起周將軍也因為行賄被查出過經濟問題,懷安訕訕的笑笑,對周岳道:“滄浪之水清兮,可以濯吾纓,滄浪之水濁兮,可以濯吾足。”
周岳朗聲笑了,忽然又有些悵然:“你們這個年紀,還是要純粹一些,埋頭做自己該做的事。生死毀譽都是小事,但愿在你們長大之前,我們這些老家伙,能還你們一個清平世道。”
懷安笑容一滯,看著周將軍有些斑白的鬢角,心里說不出難過還是感動。
他以為周將軍的理想和抱負,是要匡扶社稷,是要封侯拜相,建立不朽之功業,原來他嘔心瀝血,殫精竭慮,求的不是彪炳史冊,只是天下太平。
周岳見狀,抬手輕輕拍拍他的頭,話頭一轉,與他聊起了騎射。
懷安被拍的腦瓜子嗡嗡作響,把滿心惆悵拋之腦后:“我只在東宮陪太子學過一些,不過我爹從小習武,騎射和劍法都不錯,下次他來神機營的時候,您可以邀他比試比試。”
陳甍也差點嗆著,抬頭看看將近六尺高的周岳,心里暗嘆,真不拿親爹當親爹啊……
飯后,周岳又帶他們參觀了軍器庫房,親自為陳甍介紹神機營配備的軍火,陳甍仿佛干涸已久的魚回到了大海,整個人都精神起來。
兩人聊起軍火來,有太多共同話題,懷安聽著那些枯燥的話術,在一旁直打瞌睡。周岳便叫來親兵,陪他去校場騎馬。
難得有這麼大的平整場地帶著月亮撒歡,神機營的軍官比宮里教授太子騎射的師傅經驗豐富,一晌午的時間,傳授給他不少騎射技巧。
月亮矯健的身姿在校場上發足狂奔,懷安目光緊盯靶心,搭箭、扣弦、張弓、瞄準。利箭脫弦,穩穩落在靶子上,只是比靶心偏了寸許。
懷安一拉韁繩,月亮高高揚起前蹄,長嘶一聲,穩穩的停了下來。
親兵不禁贊許:“小公子這個年紀,能拉開這把弓已經很不錯了,這是六十斤的弓!”
懷安甩甩脫了力的肩膀,怪不得呢。五十斤的弓在軍營里算軟弓,是下等射手使用的,可是比起他們平時練習用的小弓,拉力大了十幾斤呢。
其實他還是遺傳了老爹部分天賦的,如果再刻苦一點,興許能走武學的路子,承襲家里的軍職。不過時下重文輕武,四品武官還不及一個七品文官受人尊敬,且父死子繼,世代相傳。要想脫離軍籍只有兩個辦法,一是皇帝親自特許,二是官至兵部尚書。
顯然,沈家很快就要擺脫軍籍了。
親兵又撫摸著月亮銀白色的鬃毛,贊嘆道:“馬也是好馬!”
月亮昂起高貴的頭顱,得意的踢了兩個正步,險些將親兵一腳踹翻。
太陽漸漸升到了頭頂,另一名親兵來找他們,周將軍請他去營帳中用午飯。
懷安這才發覺已經到了中午,將月亮托給馬夫,請他幫忙喂一把草料,跟著親兵回到周將軍的營房。
周岳和陳甍仍聊的熱火朝天,從鳥銃聊到了紅衣大炮,從軍火的運輸聊到火藥的儲存,仿佛一見如故的忘年交,就差磕頭拜把子了。
看來帶表哥來這一趟是對的,可問題是如何脫身呢?
……
午后,親兵告訴他月亮不肯吃軍營里的草料。
懷安這才想起這家伙挑嘴的很,從書包里掏出一根胡蘿卜,暫時給它充充饑,便著急帶著它回家了。親兵帶著二十名精挑細選的扈從,懷安一看,這才是堂堂市舶使衛隊該有的陣容啊!
告別了周岳,從雀兒山一路回城,到家已近申時,他因“疲勞駕駛”困得東倒西歪,回到主院,見爹娘都沒有回來,打發了妹妹自己去玩,回房略擦了擦身上的汗,換了衣裳倒頭就睡,夢里都是軍營里雄渾的號角聲。
今日是芒種,老家有煮梅子的習慣,堂屋擺上了大食桌,全家人齊聚在一起吃完飯,唯獨不見了陳甍。
眾人的目光一齊看向睡眼惺忪來到堂屋的懷安。
“你表哥呢?”懷瑩問。
懷安揉揉眼睛,坐在自己的椅子上:“周將軍與小萌哥相見恨晚,打算與他抵足而眠,徹夜長談,明天再回來。”
眾人:……
沈聿哭笑不得:“你怎麼能把表哥扔下自己回來呢?”
懷安一臉認真:“我和月亮一致認為,軍營里的飯菜不好吃。”
全家人嘲笑他不講義氣。隨后一邊吃飯,一邊聽他講述今天在軍營的所見所聞,講述周家軍的雄姿,更多的是為保住大哥的底褲而沾沾自喜。
懷銘咬牙威脅:“再提底褲,別怪我臨走前還要揍你一頓。”
懷安捂著嘴表示再也不提了。
眾人面面相覷,不知兄弟二人在打什麼啞謎,芃姐兒無所畏懼,聲音洪亮:“小哥哥給大哥哥的底褲里縫滿了銀子,沉甸甸的,一條價值十兩。”
全家哄堂大笑,老太太邊笑邊捂著芃姐兒的嘴:“好大的女娃了,說話也沒個顧忌。
”
芃姐兒反而“越挫越勇”,掰開祖母的手接著說:“昨天嫂嫂裝了一小箱,過秤一稱,足有二十多斤!”
一直保持形象的沈聿這時也端不住樂了:“怪不得昨日跟我說負重前行,原來是這麼個負重前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