血脈是與生俱來的,何況眼前的女娃讓他想起曾經夭折的幼女,心瞬間融化了。
“無賴你真是!”皇帝抱怨了一句,抱著孩子在懷里哄逗片刻,果然咧開嘴吐著舌頭笑了。
從公主府出來,陳公公問皇帝有何吩咐。
“去宗人府,宣左宗正入宮,要趕緊先將名分定下來。”皇帝道:“駙馬李仁重病,遣醫官赴禹州診脈……也不要病的太重,修養個三年五載不要胡亂說話即可。還有!可千萬別讓他死了。”
萬一再來個老二老三,怕會要了他的老命。
“是。”陳公公會意,回到宮中便下去安排。
懷安腳底抹油,已經出宮了,榮賀躡手躡腳的從他面前經過。
“你站住。”
榮賀停下腳步。
“你……”皇帝支支吾吾的問道:“你這麼大的時候,都玩些什麼?”
榮賀險些跳起來:“兒臣真記不住哇!”
皇帝揉揉眉心,真是氣糊涂了,改口問:“你妹妹這麼大的時候呢?”
榮賀笑道:“無非是撥浪鼓、手搖鈴,她才多大呀,玩不了什麼的。”
皇帝嘆了口氣,叫來劉公公:“長公主府誕女,照例賞賜吧。”
“是。”
榮賀又問:“父皇,表妹取名了嗎?叫什麼?”
太監取來筆墨,鋪開一張宣紙,皇帝提筆寫下“承歡”二字。
第 153 章
榮賀一呆, 他的妹妹乳名叫承寧,可惜當年先帝不待見祁王府,年幼的妹妹等不及賜封號、入宗譜, 就夭折了,至今提起來,只怕大多數人不知道祁王府有這樣一個孩子存在。
如今他終于又有了一個妹妹,叫承歡。
皇帝嘴上不說, 心里對承歡的喜愛卻難以掩飾,他力排眾議,封承歡為榮安郡君。
公主子女屬于外戚, 而郡君封號在國朝是用來封宗室女的, 異姓郡君從開國至今也只有一位, 承歡是第二位。
……
年底廷推, 沈聿入閣板上釘釘。
一時間,打聽懷薇婚事的人逐漸變多,許聽瀾不想趕在風口浪尖上做決定, 便和丈夫商議著, 以季氏身體不佳為由,將懷薇的婚事壓上一壓。
結果這樣一來,又開始有人打聽懷安的婚事——懷安過了年也才十四歲。
懷安自鳴得意的說:“這麼看來我還挺受歡迎的!外面怎麼傳我?是不是才高八斗風度翩翩?”
沈聿啼笑皆非, 對妻子道:“既然你才高八斗風度翩翩的兒子沒意見, 不如從中選個良配,先把親事訂了吧。”
懷安嚇得忙拉住爹娘的手:“我開玩笑呢, 開玩笑呢!”
東南的風帶來開海的消息, 外公的信件中提到, 市面上的絲綢棉紗供不應求,價格直翻五倍。庫存絲綢已全部出手, 匯票托給了安江縣最好的鏢師押運,正在路上。
懷安借著開海的紅利大賺一筆,規劃著這筆巨款,一夜未眠。
這一搏,連皇帝和太子也各自發了一筆橫財。
正因如此,承歡郡君的周歲宴十分隆重,長公主府門前的街道上扎起了彩樓,四處張燈結彩,喜氣洋洋,府門用上千盆姹紫嫣紅的鮮花裝點,更是絢爛奪目。
皇帝一改往日的節儉,鉚足了勁要給外甥女辦一場盛大矚目的周歲宴——也不知是在跟誰慪氣。
宮中賞賜不斷,皇帝皇后親自駕臨長公主府觀禮。
天空一碧如洗,萬里無云,連皇后都說:“真是個有福氣的孩子,連老天爺都在給她賀壽!”
承歡剛剛學會直立行走,一早就換上了宗女的衣裳,拎著一把小木劍在殿前寬闊的廣場上奔跑“砍人”,被砍的除了榮賀就只有懷安了,被小承歡追著在院子里跑,不跑不行,跑得快了也不行。
抓周禮是皇后和長公主親自過問過的,殿內正中央置一張寬闊的大案,上面擺著儒、釋、道三教經書,筆、墨、紙、硯文房四寶,另有賬冊、算盤、印章、銅錢等理賬器具,繡線、梭子、花樣、剪刀等女紅用品,琳瑯滿目,應有盡有。
承歡爬過去,抓起一只銅磬抱在懷里敲擊。禮贊官唱佳讖,堂下一片鼓掌賀喜聲。
皇帝險些被一口唾沫嗆著,這東西他眼熟啊,先帝當年修道整大活的時候常用這類法器,這孩子別是隨了祖父,長大后也去修道煉丹吧?
片刻他才回過神來,這東西是怎麼混進去的?必定是周息塵那個牛鼻子帶壞他的外甥女!
聽掌管東廠的方泰說,長公主月事腹痛難忍,太醫的藥方不管用,周息塵就在她肚子上畫符,居然還真被他畫好了。
臭不要臉的!
太醫院的太醫也真夠無能,還不如個牛鼻子……
“陛下,”皇后在一旁提醒,“陛下。”
皇帝才從思緒中回過神來,他還必須裝作十分欣喜的樣子,贈上賀詞、饋送賀禮、宣布開筵。
……
承歡滿周歲后,溫陽公主便又升起了南下游玩的心思,這次是去繁華富庶的江南,不去禹州。皇帝拿她沒有辦法,只是有一點,承歡還太小,必須留在京城。
從那時起,一直到承歡四五歲開蒙,一年起碼有半年時間是養在皇后的坤寧宮中,莊嚴而暮氣沉沉的宮殿因為承歡的到來重新響起了歡聲笑語,淡然平和已久的皇后,仿若開春的柳樹,變得容光熠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