賀老板沒見過這等場面,腿都發軟了,冷汗直冒:“這麼多人招待不過來吧?”
他看著大堂里的二十副桌椅,加上二樓的八個包廂,總共能招待二十八桌,可外面站著的人,少說有二三百。
孟老板無所謂的指著店門口的一溜長凳,和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沓卡片在迎賓的活計:“公子早就想到了,能招待多少就招待多少,多出的人發給號牌,在外面等位,走一桌進一桌,等不及的改天再來。”
賀老板擦擦額頭的冷汗:“會得罪人吧?”
“怎麼會呢?越是吃不到的美味,就越是惦記。”孟老板道:“再說了,號牌三個月內有效,到明年二月隨時可以來吃。”
賀老板將信將疑的點點頭。
吉時一到,鞭炮鑼鼓齊鳴,大腹便便的孟老板和枯瘦矮小的賀老板親自爬上梯子,一人一邊,將紅布揭開,露出烏木打造的匾額,上書三個蒼勁有力的大字——九味坊。
圍觀賓客掌聲叫好聲不斷。
賀老板剛要轉回后廚忙碌,只見一隊官差吆五喝六朝這邊走來,二話沒說就開始攆人:“散了散了!不許在此聚集!”
眾人被攆的亂作一團,但法不責眾,仍想留下了看個熱鬧。為首的趙班頭撥開眾人喝道:“接到報官,有人在此處聚眾滋事,誰是這里的東家,跟我們走一趟!”
人們面面相覷,什麼時候開業典禮也算聚眾滋事了?
可是官差面前,誰也不敢冒頭吱聲,只能窸窸窣窣的小聲議論,然后看著兩位老板。
“來啊!將孟德海、賀老四帶走。”趙班頭一聲令下,左右竟真的帶著枷鎖上來拿人。
懷安剛欲開口,又聽趙班頭道:“等等!”
他挎刀走進店內,圍觀群眾不敢招惹,紛紛讓開一條路。
此時大堂里的二十副桌椅擦得纖塵不染,擺的整整齊齊,桌上贈送的涼菜已經上齊,只待開門迎客。趙班頭握住一張桌角,“嘭”的一聲,桌椅翻倒,菜盤叮咣落地,一地狼藉。
“給我砸。”趙班頭一字一頓的說。
“慢著!”懷安邁過門檻走進來,面對面的走到趙班頭面前。
“哎?怎麼又是你?”趙班頭驚訝道。
“這話應該我問你啊,小爺我每次出來吃飯,怎麼都能碰上你這個晦氣的狗東西?”懷安反問。
“你……”
“抓人是吧,你們有府衙的差票嗎?”懷安問。
“我……”
“無憑無據就敢抓人,信不信小爺我告你一個欺壓良民!”懷安道。
趙班頭回頭一看,差役們似乎都有些踟躕,他怒道:“別聽他裝腔作勢,給我砸!”
“是!”
“先往這兒砸。”懷安大步走向大堂中央的墻壁處。
大堂內被孟老板掛滿了雅致的掛畫、雕刻,唯有最中間的一副,被紅綢子蓋著還未揭曉。
懷安一把扯下了紅綢子,皇帝親提的“九味”被刻成木牌懸掛于最醒目的位置。懷安朝北抱拳:“此乃當今圣上親筆,你今天要是真敢把它砸了,人隨你帶走,要是不敢砸,就給小爺爬著滾出去!”
趙班頭張口結舌,他第一反應自然是不信的,皇帝怎麼可能給一個民間的酒樓題字,又不是皇莊皇鋪。可是門外百姓們聲色激動,紛紛探頭進來瞻仰圣上御筆。
還有人小聲討論:“孟老板厲害啊,隔壁‘來一品’的招牌就是圣上親筆。”
“真的假的?”
“當然是真的,誰敢編造這種事,腦袋不想要了?”
趙班頭正愣神的功夫,何文何武帶著十幾個小廝打扮的青壯從樓梯兩側下來,在懷安身后站成了一排。
趙班頭腿都軟了。
“把他們給我枷起來,拴在門口示眾。”懷安道:“你的上司是誰來著?楊推官對吧?什麼時候他老人家親自來領,什麼時候再放你們離開。”
身后眾人齊聲應下,搶過對方帶來的枷鎖,直接枷在了趙班頭的脖子上,然后從后院找來一根粗麻繩,將差役們一個個捆起來,膽敢反抗的都挨了揍,鼻青臉腫的被傳成一串,拴在了大門口,還不忘放了一個最老實的回府衙報信。
一時間,圍觀的群眾更多了,看到平時欺行霸市的衙差們被綁成了粽子串兒蹲成一排,紛紛哄笑起來。
跑堂的伙計迅速收拾地上的碎片殘渣,將桌椅板凳扶起,重新擺好涼菜。
孟老板趁機對眾人拱手作揖:“讓諸位受驚了,今日到店貴賓,每桌再送一壺蓮花白,給大伙壓驚!”
“好!”叫好聲四起,懷安仰頭看著二樓欄桿后的太子和兄弟姐妹,沖他們眨了眨眼,幾人看得過癮,朝他豎起了大拇指。
后面的事情就交給孟、賀二人了,懷安露面多了不好,攀著樓梯回到包廂,與伙伴們安安靜靜的享用美食。
“懷安。”有人在身后叫了他一聲。
懷安回頭,原來是林修平、張郃等幾位世家公子,還有一個生面孔,懷安不認識。他們剛剛也在人群里,全程目睹了他收拾趙班頭的場景。
懷安便先叫懷遠他們陪著太子,被幾個朋友拉著去了包廂里聊幾句。
細談之下,才知道那個生面孔叫顧同,十六七歲模樣,北直隸人,以貢生身份被選入國子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