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聿慢慢在紙上寫下一個破題,讓他繼續寫承題,然后仔細為他講解破題技巧,爺倆挑燈夜讀直到深夜,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,就起床各自去上班上學去了。
忙碌且規律的日子過得很快,林修平照常兩點一線的坐監,恭勤誦讀,隆師親友,連衣裳都沒有一絲褶皺。
潛伏在林修平隔壁的,眼睛瞪得像銅鈴的姚翠翠夫婦,都開始頹廢了,覺得自己每日領著工錢無所事事,沒做出半點業績,實在有愧東家。
這天下午,天陰沉沉的,鉛云低垂,姚翠翠跑進院子里將早上晾曬的衣裳收回屋。豆大的雨點便砸下來,頃刻間連成雨幕。風雨來的太急,刮得院門砰砰作響,王虎冒雨跑去關門,忽然聽見門外傳來微弱的敲門聲。
王虎探頭去看,只見一清瘦女子癱坐在地,無力的捶著隔壁的門,腳邊滲出一片血水,與雨水混在一起,順著水流朝他面前流淌。
“媳婦兒,媳婦兒!”王虎嚇得變了聲,連滾帶爬往院子里跑:“有有有……有個人!”
姚翠翠嫌棄的瞥了一眼丈夫,撐著一把雨傘出來。
“哎呀!”她驚呼一聲,將雨傘遞給丈夫,跑過去攙扶。女子渾身濕透倒在她的懷里,王虎跌跌撞撞的跑去撐傘。
“姑娘,姑娘!”姚翠翠見她已不省人事,忙喊丈夫幫忙,把人抬到他們院兒里去。
“不會給東家惹禍吧?”王虎踟躕著,因為他瞧出這姑娘寬大的衣袍下面,隆起的小腹若隱若現。
“別廢話了,再怎麼說也是一條人命!”姚翠翠說著,抱起她的上半身。
“有沒有可能是兩條……”
“閉嘴!”
王虎嘴上念叨,卻早已扔掉手中雨傘,抱起女子的腿,兩人合力將她抬進屋里,安置在東屋唯一的床上。
王翠翠扯下一條干凈的帕子為她擦臉擦身,又急忙催促:“別傻愣著,去套車請郎中,快!”
第 163 章
“不是該找穩婆嗎?”王虎呆呆的問。
“沒看到出這麼多血啊, 找郎中!”
“誒誒……誒!”王虎卷起褲管撐起傘,冒著大雨套車往最近的醫館趕去。
再回來時,姚翠翠已將女子濕透的衣物除去, 擦干了身上,用一條干燥的被單遮體,人有了些意識后,還給灌了半碗姜糖水, 只是□□仍有血水流出。
郎中叫王虎在外等候,叫姚翠翠去燒熱水,拿出銀針為床上的人施針止血, 可床上的女子疼的渾身顫抖。
姚翠翠端著熱水回來:“她為什麼疼成這樣?”
郎中擦著額頭上的汗對她說:“已經臨盆了, 胎位不正出血, 保大人還是保孩子?”
一句話把姚翠翠問蒙了, 她壓根不認識這個女子,哪里擔得起這個責任。
女子忽然抓住了郎中的手臂,用微弱的聲音對他說:“救我, 救我……”
“保大人保大人, ”姚翠翠一下子驚醒,“先生快救救她!”
……
今日是老太太壽宴,因不是整壽, 沒有大操大辦, 還像往常一般,中午由許聽瀾和季氏陪著老太太聽曲作樂, 晚上兒孫都回來了, 再辦個家宴。
賀老板聽說老太太過壽, 撂下一攤生意,帶著兩個伙計親自來府上掌勺, 不多時珍饈羅列,滿屋飄香。
老太太今天穿一件簇新的松綠色對襟褙子,笑容滿面,只是奇怪的問:“那一位女先生,叫……新月的,年年都來,總有許多上壽的新詞,今年怎麼不來啦?”
請來的女先生們也是個小班子,只是來來去去換了幾次新面孔,這次連蘭新月也沒有來,老太太對她印象最深,故有此一問。
一個年紀小些的女先生對她說:“難怪老太太問呢,論嗓子論身段,我們沒有能比得過師姐的,只是師姐早多半年前就被人贖身走了。要是哪日碰見她,一定告訴她老太太問過,叫她受寵若驚!”
老太太被逗得前仰后合,指著那姑娘對兒媳道:“瞧這小嘴甜的。”
沈聿從外頭回來,不想打擾母親雅興,默默地在一旁坐著喝茶,片刻丫鬟進來稟報:“老爺,方茂回來了,有事找您。”
沈聿只好起身去前院,方茂是他如今的長隨,人很機靈,相貌沒有任何特別之處,扔到人堆里幾乎可以隱身,這都是得天獨厚的長處。
“老爺,查清楚了。”方茂道:“林修平的舅舅曾替一位唱詞的女先生贖過身,又把她送到京郊一個鄉野郎中家里,我一路打聽著找過去,才知道那女子去的時候已有四個月的身孕,是被人送去墮胎的。因為月份不小,女子怕死,萬般懇求,郎中夫婦年過四十沒有一兒半女,便生了惻隱之心,答應收留她,日后收養她的孩子。”
沈聿面無表情: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,我故意對他們說,這女子是大戶人家的小妾,犯了逃奴罪正被官府通緝,私藏者罪狀等同。”方茂道:“他們果然害怕了,當日便將女子掃地出門。我命人扮作車夫拉她回城,她點名要去東柳胡同,車夫偷偷跟上去,竟是林修平的外宅。誰知她站在雨中敲門,根本無人應答,好似還流了不少血,暈了過去,被隔壁一對男女給收留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