懷安愣愣的:“你們怎麼知道?”
“批注如此細心,字體如此雋秀,一猜就是姑娘。”懷薇得意的說:“老實交代,是誰家的姑娘?我們認不認識?”
懷安臉上有些發熱,局促不安的樣子,倒是二人從未見過的。
“天吶,見鬼啦,沈懷安害羞啦!”
“你們小點聲!”懷安急道。
幾個孩子從小一起長大,向來愿意共享秘密,相互串通包庇。因此懷安也沒打算瞞著懷薇,含含糊糊的說:“東郊胡同開了一家私塾,是塾師家的女兒,然后這樣那樣這樣那樣……一來二去就熟了。”
兩人聽得一頭霧水,哪樣哪樣啊?
“你要是對她有意,要趕緊告訴大伯和大伯母,向人家提親啊。”懷薇道。
“哎呦~”懷安用腳尖捻著地板,扭扭捏捏的說:“才剛認識沒多久,還沒確定關系啦。”
可把兩個姐姐嚇的兩腿發軟,聲音都在顫抖。
“你想確定什麼關系?”
“你沒做什麼逾矩的事吧!”
懷安險些跳起來:“你們把我想成什麼人了!從面相上看,看不出來我是正人君子嗎?”
兩人面面相覷,一齊搖了搖頭。
不過懷安堅持要求保密,兩個姐姐在輪番警告約法三章之后,還是答應暫時幫他瞞著。
……
臨近中秋,懷安送給謝韞一套皂坊新出的中秋主題香皂,一盞精致的燈籠,下頭墜著的流蘇搖搖擺擺,謝韞有些呆呆的。
“怎麼啦,不喜歡嗎?”懷安問。
謝韞搖頭笑道:“喜歡,只是突然想起一個人來,他也送過我一個燈籠。”
懷安:……
謝韞沒注意他的神色,繼續回憶道:“那是很小的時候了,六歲還是七歲?那時真是無憂無慮。
”
懷安:???
“說真的,你跟他有點像。”她十分客觀的說。
懷安:!!!
他面上十分淡定,心里已經開始暴走了——沈懷安就是沈懷安,只可獨一無二,不能為人替身!那小子誰啊,可千萬別讓他碰見,揍扁他!
“你怎麼了?”謝韞見他咬牙切齒的樣子,像極了她家前院里看門的大黃狗。
“沒什麼。”懷安灌了一大口奶茶,好歹把一腔妒火壓滅下去。
“哦,對了!”謝韞拿出一個食盒:“這是我娘親手做的酥皮月餅,你嘗嘗看。”
懷安掀開食盒,擦凈了手,先遞給謝韞一個,又拿起一個咬了一口,贊不絕口:“王嬸嬸的手藝真絕!”
謝韞暗暗發笑,這哪里是“王嬸嬸”,分明是謝嬸嬸。
她本想告訴他自己的真實身份,又怕他知道自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,從此不敢再對她如此熱絡,她跟著爹娘外放多年,曾經的舊友有好些都已經生分了,不想再失去“許三多”這個朋友。
……
三秋恰半,謂之“中秋”,靄靄停云擁著一輪銀盤,光華燦然,靜謐皎潔。
中秋是女兒家一年中最期盼的日子,因為每到這一天,女孩子們可以理直氣壯的邁出大門,呼朋引伴,不用遮遮掩掩,不用女扮男裝,盛裝打扮,游燈市,放花燈,痛快的玩個半宿。
每逢這一天,京城的大街小巷燈火璀璨,鱗次櫛比的商鋪紛紛扎起彩樓歡門,掛起花燈,爭奇斗艷,整個內城亮如白晝,熱鬧非凡。
恰是秋闈第三場,謝韞的兩個哥哥同時下場,正在貢院考試。
謝韞便跟著嫂嫂們虔誠的拜過月神,然后一起出門逛夜市——這一天父母大多不會攔著年輕男女出門。
她今天穿著蜜合色的對襟短襖和馬面裙,外套銀紅色的杭綢比甲,秀發盤成發髻,點綴幾樣紅瑪瑙的小花釵,更顯面容姣好,唇紅齒白。
來到繁華的西長安街,謝韞忽然說:“嫂嫂,我約了朋友,咱們晚一點在壽元寺匯合行嗎?”
“你一個人不要亂跑啊!”大嫂道。
謝韞一指身后兩個丫鬟:“有她們跟著呢,去的是九味坊,酒樓里到處都是人,不會有事的。”
她向來有主見,兩個嫂嫂也只好答應她分頭走。兩個丫鬟輕福一禮,快步跟上了謝韞。
謝韞輕提羅裙,穿過摩肩接踵的街市,來到九味坊門前。
伙計熱情接待,問她是否訂了座位,她報出“許三多”的名字,伙計便更加熱情了,引著她去往二樓,并不是去包廂,而是去了露臺的雅座,憑欄可以俯瞰長安街繁華的街景,還能臨空賞月。
小二上了一壺上好的毛尖兒,并幾道精致的干果點心,便退下了。語琴掩口怯怯的笑。
謝韞問她:“你笑什麼?”
語琴俏皮的說:“許公子模樣俊俏,又是讀過書的,為什麼取這麼個名兒?”
謝韞笑道:“名字和模樣都是父母給的,他說了也不算啊。”
“可分明是他約小姐來的,怎麼小姐先到了,他還不見人影?”語棋朝著樓下觀望。
大街上人流如織,人們游興正濃,街邊兜售胭脂水粉、針線繡片的商販賣力的吆喝著。
不知是誰喊了一聲:“快看天上!”
語棋率先抬起頭來,只見漆黑的夜幕中,星星點點的紅色孔明燈冉冉升起,放眼望去,滿目皆是,足有數百盞,與璀璨的星月交織在一起,如夢似幻。
游人紛紛駐足,仰頭,唏噓。
謝韞震撼的睜大雙眼,兩個丫鬟更是激動的拉著手:“太美了,像在夢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