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謝彥開又瞪他一眼,敢說他女兒圓咕隆咚。
“小孩子嘛,圓圓的可愛,我當年也圓咕隆咚。”懷安賠笑道:“我要是有您和我爹一半的好記性,也就不會有這個誤會了,可是您從小看我長大,知道我忘性特別大,妹妹當年比我還小,就更記不住了。”
“我們再次見面,又以別名相稱,她以為我是商賈人家的兒子,我以為她是私塾先生的女兒。我們的一些所聞、所思、所感都十分契合,一來二去就產生了一些天長地久的念頭,我便急著去求父母去向私塾先生提親——正是您那天撞見的。誰成想大水沖了龍王廟,本來好好的一樁婚事,就這樣被我搞砸了。”
店老板端上餛飩和涼菜,謝彥開不置一詞,一勺一勺的吃起了餛飩。
懷安緊張的手心冒汗,可是干看著別人吃飯不禮貌,只好陪著吃幾口,全卡在喉嚨口下不去。
謝彥開擱下碗,懷安也擱下碗。
“你小小年紀,懂什麼婚姻。”他說。
“我懂。”懷安積極回答:“就是兩個人,有足夠的錢,有共同的理想,對彼此又很仰慕,就會渴望對方成為自己一生唯一的伴侶。”
謝彥開險些嗆著,什麼亂七八糟的……
懷安察言觀色,見謝彥開并沒有生氣,大著膽子說:“謝伯伯,我是來求您老人家原諒的,至于婚事,還當以父母之命……為主,只是我和韞妹妹兩情相悅,我們小輩的心意,也請您酌情體諒一二。”
謝彥開輕哼:“油嘴滑舌。”
懷安笑道:“您也是看著我長大的,我只是嘴上有點聒噪,心地有多純良,您是知道的。
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謝彥開絲毫不給面子。
懷安不急不惱,依舊賠笑:“是,倘若有人想娶我的女兒,他就算發毒誓一輩子對我女兒好,我也斷然不會相信的,古話怎麼說來著,路遙知馬力,日久見人心嘛。”
謝彥開氣的直想笑:“好賴話都讓你說盡了。”
懷安趕緊為謝伯伯夾菜:“您不生氣了吧?”
謝彥開沒有接話,慢慢的將碗中餛飩吃得只剩湯底,然后開始喝湯。懷安的小心臟就這樣被慢條斯理的反復□□,這時才知道狀元和探花的區別,老爹氣急了只會打人,心理威壓才能讓人破防啊。
終于,謝彥開開了尊口:“我這個女兒,很有些不同。”
懷安抬起頭來。
“她從五歲起跟著三個哥哥讀書,讀到十二歲,可以說要詩就詩,要賦就賦,就連八股時文也寫的比哥哥們要好,身邊的人常開玩笑,說她將來必是個女狀元。誰想她當真了,收拾書箱,打算跟她三哥一起報名參加縣試,被她三哥嘲笑一番,才知道女子是不能參加科舉的。她那天哭的,兩眼都腫成了核桃,我和她母親瞧著心疼,那幾年時常帶她出入公門,也極少限制她外出,加之江南民風開化,養成了今日的性子。”
懷安暗自唏噓,他這才明白,為什麼謝韞要讓更多普通人家的女孩子讀書。
名門閨秀有機會識文斷字,也大多服務于婚姻,只有讓更多的女子讀書和工作,才有可能找到一條新的出路。
又聽謝彥開喟嘆一聲:“你可知道,你肆意揮霍的機會,是很多人生來就無法觸碰的。
你說與她投契,卻不知道,韞兒從小就愛讀書,嗜書如命,你從小什麼德行,不用我說吧?”
他說這句話的本意,是想激勵懷安,引導他下個保證,端正態度,求娶功名,他也可以順坡下,默許他父母再來提親。
誰知懷安一臉誠摯的向他保證:“我知道的,謝伯伯,韞妹妹喜歡讀書,我就給她布置一間大大的書房,塞滿各種書籍。她要是不嫌煩,我還可以燈下陪讀、紅袖添香……”
“噗——”謝彥開一口餛飩湯噴出,嗆的直咳嗽。
懷安忙掏出手帕,給未來岳父撫胸拍背,擦凈官服上的湯汁:“您別激動,別激動,有話慢慢說。”
謝彥開已經沒什麼好說的了,這孩子都不是不上道的問題了,完全就是在騰云駕霧。
他好歹緩過這口氣,拂開懷安的手,訓斥道:“還紅袖添香,你索性等她給你掙個誥命回來吧。”
懷安這才明白自己會錯了意思,忙道:“我當然也要用心讀書啦。”
謝彥開冷哼一聲:“記住你這句話。”
懷安忙不迭的點頭。
謝彥開又道:“剛剛說到哪了?”
“紅袖添香。”懷安道。
謝彥開都想抽他了。
“韞妹妹有些不同。”懷安忙改口道。
謝彥開點點頭,接著道:“她四歲時就抗拒纏足,也不肯學針黹女紅。”
“伯伯,我也沒有纏足,也不會女紅。”懷安道:“不是跟您抬杠,只是這些如果是什麼好事,為什麼男人不去做呢?”
謝彥開本想將丑話說在前頭,聽到懷安這樣說,反倒有些意外。
于是搖頭道:“你說這話,多少有些何不食肉糜了。你當民間女子愿意纏足嗎?只是這些年,民間纏足風氣之盛,甚至關系到了婚配。
”
“可是我姐姐也沒有纏足,也都找到了良配,我妹妹也沒有纏足,以后我們的女兒也不會,倘若一個男子介意這個,不是人云亦云的蠢人,就是包藏禍心的淫棍,這樣的男人有不如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