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知道連宮里的娘娘進宮時都要放足,可見這是一件多麼荒唐的事情,不但可笑而且殘忍。”
懷安分析的頭頭是道,最終給出一個解決方案:“等您或者我爹什麼時候做到內閣首輔,就發一條政令,叫民間廢止纏足!”
謝彥開一臉無語,這孩子是有點志向的,但不多。
“你怎麼就不能立志好好讀書,將來自己做首輔呢?”
“人貴有自知之明。”懷安笑道:“我的爹們如此厲害,我實在沒必要為難自己呀。”
“什麼你的爹們……”謝彥開催促道:“別白話了,趕緊把飯吃完。”
“您不生氣了吧?”懷安問。
謝彥開微哂:“跟你生氣,我嫌自己壽限太長?”
懷安這才舒一口氣,又笑嘻嘻的問:“說到壽限長,伯父在任上這些年,有沒有勤加練功啊?”
謝彥開想到當年被他拉著練開筋的那莊慘案,蹙眉道:“你快放過我這把老骨頭吧!”
“您一向體弱容易生病,年紀越大越要鍛煉,何況您正當壯年,怎麼能是老骨頭呢?”懷安說著,從衣袖里掏出一本功法譜,獻寶似的獻給謝伯。
“這是我為您量身打造的一套拉筋功,可以舒活筋絡,強身健體,延年益壽。”
謝彥開擰著眉頭翻開圖譜,各種反人類動作映入眼簾,包括但不限于把腳扳到頭上,把頭放在膝間,手腳并用在地上行走,注意,是背部朝下。
他嘴角一抽,這是打算除掉他這個婚事上的絆腳石啊……
“你自己怎麼不練?”謝彥開沒好氣的將功譜扔了回去。
“我練啊。”懷安道:“這些都是基本功,您不信,我練給您看。”
大街上,謝彥開丟不起那個人,忙叫他打住,也不再管他吃沒吃飽,直接拎上馬車。
懷安成功蹭到了未來岳父的車,連上學都變成了快樂的事——如果沒有遲到的話。
祭酒大人不怕會講遲到,懷安可是要點卯的,到了國子監大門口,告罪一聲跳下馬車,撒腿往里跑去。
“回來。”謝彥開叫住他,將他亂糟糟的衣領整了整,歪了的儒巾正過來,囑咐道:“好好聽講,一會兒到敬一停去,我告訴你該讀哪些書,背哪些文章。”
懷安隱隱升起一絲不詳的預感,不過也顧不上許多,全體監生衣冠整肅集合在偌大的庭院里,等待祭酒大人開講,好在懷安與監丞關系好,才鬼鬼祟祟的混進人群之中。
第 177 章
會講之后, 謝彥開將懷安叫到敬一亭,拿出他的本經圈出一段,《大誥》圈出一段, 《孟子》圈出一段,對應的朱注圈出一段。又翻出三篇程文,將開題承題用朱筆圈出,這些是要背的內容, 另外每日臨字一篇,每篇十六行,每行十六字。
“這是你三日的功課, 不多, 但要保質保量的完成, 不但要熟記文詞, 還要弄懂大義,三日之后再來。”謝彥開道。
懷安腿一軟,險些攤倒當場。
“要是完不成呢?”他弱弱的問。
老狀元簡直納了悶了, 這麼一點功課, 怎麼可能完不成?他將一柄戒尺扔在桌面上:“完不成,依照學規,痛決十下。”
懷安往后退了半步, 頭皮有些發麻。
這確實是白紙黑字的規矩, 也不算謝彥開為難他,只是懷安從小沒怎麼上過學堂, 記憶中幾乎沒有背不過書要挨揍這一說。
“謝伯伯, 您看, 咱們也是老相識了……”懷安想嬉皮笑臉糊弄過去,卻見謝彥開神情嚴肅, 絕不是很好糊弄的樣子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懷安尷尬的拿回書本。
“還有啊,”謝彥開又叮囑,“這段時間不準告假,不準曠課逃學,更不許賄賂師長,在路上不要與人勾肩搭背,不要串堂,不許議論飲食,吃完飯不許打廚子,更不許隨地便溺……”
懷安:???
打廚子就算了,他看起來很像隨地大小便的人嗎?
回到廣業堂,周博士去了敬一亭議事,堂內眾人背書的背書,作文的作文,說話的說話。懷安攤倒在桌子上哀嘆:“這可怎麼熬哇!!!”
曾尚和張郃圍過來問他:“你怎麼了?”
“我想請假……”懷安道:“我頭疼腳疼腰疼肚子疼,一定是得了重病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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。”
兩人瞧他面色紅潤有光澤的樣子,就知道他在無病呻吟。
“你可消停一點吧。”曾尚壓低了聲音道:“沒發現少了個人嗎?”
懷安最近忙著談戀愛,消息實在是滯后了,聞言四下張望,發現真的少了個人,是個捐監生,家里是原城鹽商,家財萬貫,向朝廷納銀捐了個監生身份。
“會講的日子都敢缺勤啊?”懷安問。
曾尚小聲道:“在淫窯子里與人爭風吃醋,失手殺了人,被順天府收押了。”
懷安微驚。
曾尚向他解釋,其實監生中有許多紈绔子弟,胡作非為也是常態,但仗著家中后臺硬,總能有辦法壓下去。這次卻是例外,外地的捐監生有錢無勢,又鬧出了人命,被言官抓住大做文章,彈劾國子監的奏疏雪花一般飛進內閣。
國子監是朝廷的臉面,皇帝臉色更加難看,當即下旨停止納銀入監,令地方選貢年輕有為的人才入京考試,并下旨命謝彥開立刻整飭國子監,追究三個月以來觸犯學規者,從嚴處置,觸犯國法者一律開革出監,移送有司法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