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謝韞道:“你說得對,其實參加科舉不是目的,做官才是!”
懷安點頭道:“可是科舉取士一千多年,掌握實權的女子少之又少,說明這是一條很難的路。今天太子說出開書院的設想,我也起了另辟蹊徑的念頭——可以先讓女校畢業的學生考取雀兒山書院。畢竟是東宮開設的書院,日后或許能與國子監抗衡,可以直接參加吏部銓選呢。”
謝韞道:“你的意思是說……讓她們憑借自己的學識,得到與男子同堂讀書的機會,先沖破男女大防的禁錮,再消除‘牝雞司晨’的偏見,一步步為她們爭取銓選入仕的機會?”
“是這個意思!”懷安道:“哪怕先從九品小官做起,也是從零到一的一大步。”
韞妹妹在他眼里,總是發著光的。她生于高門顯宦,本可以富貴平安一生,卻不甘心囿于深閨,敢于沖破世俗的桎梏,為天下女子爭一條出路。
謝韞姣好的臉上滿是笑意,笑著笑著,忽然有兩行熱淚潸然滾落。
懷安頓時慌了,從袖中掏出手帕遞給她:“怎麼了?你別哭啊。”
謝韞不說話,只是無聲的落淚。
直到順天府的官差經過,戒備的打量懷安一眼,轉頭問謝韞:“他是你什麼人?”
謝韞眼淚瞬間止住了,張口結舌的說:“未……未婚的夫婿。”
“他欺負你了?”官差問。
謝韞搖頭:“我們鬧著玩呢。”
“哦。”那官差冷哼一聲:“我當是人販子呢。”
言罷,不知哪里來的壞心情,一腳踢翻了路邊正在吃飯的狗的飯盆,跨刀揚長而去。
“誰干的!”攤主抄著大勺罵罵咧咧的出來,安撫他的狗。
兩人對視片刻,謝韞破涕為笑。
吃完炒肝,兩人先去了脂粉坊,給謝韞補妝,然后就是逛吃逛吃,一直玩到華燈初上,才意猶未盡的打道回府。
懷安先將謝韞送回家去,還將京郊回帶來的新鮮瓜果一筐筐的抬進去。玩到這麼晚,岳母大人照舊和藹,只要女兒高興,她就高興。岳父就不一定了,盡管面上維持著淺淺的笑容,但是想刀一個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。
懷安權當看不見,依舊我行我素,一到休沐日就找上門來,就喜歡看老岳父看不慣他又干不掉他的樣子。
第二天回到國子監,繼續夾著尾巴做人,努力完成祭酒大人布置給他的繁重的功課。
翁婿二人相互傷害之中,日子過得很快,天氣漸寒,轉眼就到了年下。
國子監放了學假,懷安換上一件簇新的狐裘,通體雪白沒有雜色,又帶上氈帽御寒,奉父母之命,拉著一大車年禮來謝家走親戚,大比之年,家中有緊鑼密鼓準備春闈的考生,顯得沒有往常那樣熱鬧,連說話聲音都小了很多,沈家和謝家都一樣。
岳母見他這身打扮,由衷的喜歡,懷安趁機叫謝韞出去玩,結果被老岳父叫到書房查了半天的書,連個人影都沒見到。
定親禮在春闈之前,由謝家籌辦,沈聿夫婦將兒子、聘雁及聘禮一起打了個包,系上蝴蝶結送到謝府,這門婚事才算真正定下。
……
定了親的懷安,整個人充滿了動力,再次回到國子監,信誓旦旦要用功讀書,爭取通過鄉試。
剛剛立下誓言,就在同伴們看神經病一樣的目光中,被皇帝叫走了。
皇帝又給他派了個差遣——去邢州府宣旨,把姚閣老請回來。
鄭閣老致仕的這段時間,在沈聿旁敲側擊的暗示下,在陳公公添油加醋的攛掇下,皇帝終于硬氣了一回,直接下中旨請姚閣老復出,任吏部尚書,并重回內閣。
起復姚濱的旨意直接跳過了內閣,沒有經過廷議,因此姚濱不能一口答應,卷著鋪蓋興沖沖的回來,那樣會遭人恥笑的,因此他也三次拒絕了皇帝的任命。
到了第四次,皇帝實在沒耐心了,打算放沈懷安一起去傳旨,姚濱教過他,畢竟有師生之誼,發揮他死纏爛打、軟磨硬泡的手段,綁也要把姚濱綁回來。
懷安連連擺手,這可不興綁啊,得罪了老爹的上司,老爹還有好日子過嗎?
皇帝道:“誰讓你真綁了,無非是做做樣子,給姚閣老一個臺階下。”
懷安心想有些道理,而且邢州距京城不遠,美食又很多,什麼炸肉餅、小酥魚、泉水豆腐……公費旅游總好過在老岳父的眼皮子底下過苦日子。
當即答應下來,早將剛才的誓言拋卻腦后,拿著皇帝的手詔興高采烈的回國子監請假。
謝彥開看到這道詔令,卻是先擔心起懷安的出行安全來。
“您放心吧,是跟著宣旨的太監一起,有護衛隨行,我自己也會帶人手。”懷安道。
謝彥開點頭道:“快去快回,不要讓家里擔心。”
懷安答應著,行禮退下,回家稟報父母,收拾行裝。
次日,謝彥開下衙回家,向妻子說起這件事時還在打趣:“蔭了這麼個小官,領了多少俸祿啊,還得派出去公干。
”
卻見韓氏臉色不好,手里捏著一封信箋,很遺憾的通知他:“你女兒又跟人跑了。”
謝彥開接過來一看,險些吐出一口老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