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……
次日,首輔大人拿著那份“聘書”來到乾清宮,當面向皇帝詢問緣由。
皇帝僅瞄了一眼,心里便“咯噔”一聲。
姚濱察言觀色,見皇帝面色清白數變,索性直截了當的問:“陛下,這份聘書您知情嗎?”
皇帝含糊的說:“嗯。”
“所以這雀兒山書院,是陛下授意設立的?”
皇帝干咳一聲:“啊。”
姚濱不明白了,啊是什麼意思?于是又問:“陛下建此書院,意欲何為啊?”
皇帝一臉被人往嘴里塞了抹布的表情:“朕——聊做消遣。”
姚濱:……
姚濱不問不要緊,這一問更糊涂了,他不但糊涂,有這份蓋著寶印的聘書在,他甚至不敢去雀兒山書院抓弟弟。
他不知道的是,前腳一出乾清宮門,皇帝立刻跳了起來,背著手滿屋子來回踱步。
“畜生啊,孽障!”皇帝罵道:“生他不如生一窩黃鼠狼!”
陳公公命人將十七枚寶印取出,加上從太子那里沒收的“皇太子印”,共十八枚,一件一件仔細檢查。
“回陛下,寶印都在,沒有任何問題。”
眾人都十分疑惑,這些璽印有司禮監的承寶郎嚴格監管,太子是怎麼偷到寶印,并蓋在了聘書上的?
“叫太子立刻回宮來見朕。”皇帝說著,又道:“慢著,還是去坤寧宮吧。”
這種事還是關起門來說的好。
……
寒冬臘月,滴水成冰。
十二月一日,在懷安看來,這是個注定會被寫進歷史的日子。
發放聘書的教職員工已經全部到位,其中也包括了“三顧茅廬”請來的蘇葉大夫,還有懷安派人隔墻偷出來的姚泓同志。
眾人齊聚一堂,在嶄新的大禮堂召開第一次師生見面會,花公公擔任主持人,為生員們隆重介紹新來的先生們。
兩位“山長”坐在主席臺中央,看著臺下一百一十二名目光呆滯的生員,露出了欣慰的笑容——桃李滿天下的感覺,可真爽啊。
會議過半,劉公公躬著腰從主席臺后側上來,伏在榮賀耳邊道:“殿下,陛下請您速速回宮。”
榮賀臉色驟變,懷安將目光移向房梁。
“沈公子,還有您。”劉公公道。
懷安微微后仰,擺手道:“這麼重要的場合,我們都離開不合適,殿下你先去,我善后。”
“公子,陛下傳召,是圣旨。”劉公公強調道。
懷安嘆了口氣,跟在太子身后,一起進了宮。
才下過一場雪,白雪覆蓋的紫禁城寂靜無聲,能聽見一行人腳下“咯吱咯吱”的聲音。
懷安小聲埋怨:“我早說不要這麼干了,被發現了吧?”
“你可真是馬后炮。”榮賀翻翻白眼:“我的太子印被父皇沒收了,不這麼干,人早就跑光了,你想個更好的辦法出來啊。”
“你倒是偷自己的呀。”
“父皇不讓我打著東宮的名義開書院。”
“那你就偷陛下的?”
“他沒說不讓啊。”
“……”
“好吧,一會兒我被推出無門斬首,麻煩給我媳婦帶句話,忘了我,遇到合適的就嫁了吧……”
“真不至于,天塌下來有我頂著。”
“沒有你,這天還塌不下來呢。”
一狼一狽正在內訌,陳公公已從坤寧宮正殿出來,宣他們進去。
第 185 章
大殿內, 皇后親自端上疏肝理氣的綠萼梅茶。
“陛下了解賀兒,就是玩心重,絕不會有僭越的心思, ”皇后勸道,“您千萬保重龍體,別跟他置氣。”
皇帝端起茶盞一飲而盡。
他年過不惑,就這麼一個兒子, 榮賀要是真的覬覦皇位,有取而代之的野心和抱負,他非得敲著鑼鼓放著鞭炮退位讓賢不可, 要是還嫌不夠刺激, 他可以把自己捆起來送到東宮給榮賀助助興。
誰不想當太上皇頤養天年啊。
可這熊玩意兒他……都偷蓋寶印了, 居然是為了騙人去他的書院任教教書, 這開的到底是個書院,還是個傳銷窩子?
這沒出息的東西。
皇帝氣到最后,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生得哪門子氣了。眼看著兩個人一前一后走進殿內, 規規矩矩的下拜行禮, 他一個頭兩個大,沉著臉坐回寶座上。
皇后給他們使眼色:“賀兒,趕緊跟父皇解釋清楚。”
榮賀賠笑道:“父皇別生氣呀, 只是蓋了幾份聘書而已, 沒做別的用途。”
皇帝捂著額頭。
“可是……寶印有司禮監派專人掌管,你是如何拿到的?”皇后大惑不解。
“承寶郎在每天申時左右會交接嘛。父皇又叫兒臣每日去御書房閱讀奏疏和邸報, 兒臣趁他們更換衣裳的時間溜進去, 每次蓋兩張, 幾天就蓋完了。”
“父皇您想啊,兒臣以東宮的名義網羅人才, 被臣工百姓知道了,會說兒臣圖謀不軌的。但是以父皇的名義就不一樣了,別人只會說父皇英明神武,不拘一格慧眼識人。”
榮賀一派“我知道自己很機智,你不用夸我了”的口吻。
懷安連連拉扯他的衣角,讓他少說兩句。
果然,皇帝抄起個蘋果朝他丟過來:“你還挺得意的!”
榮賀趕緊閉上嘴。
皇帝一掃兩人,問:“這次是誰的主意?”
榮賀干脆的說:“是兒臣的主意。”
皇帝又看向另一個:“沈懷安。”
懷安抬起頭,一臉無辜:“臣這回真的不知情。”
皇帝斜乜著他的太子:“真的只蓋了幾張聘書?”
“真的真的。